画展吴山翠

第十二章

门外的锁头响动声惊到了秦风，秦风躺在床上，只撩了撩眼皮，并不起身，躺着不动。门外有人走进来了。两个穿着无菌服的人低头走进来，一个在他脚链上解锁，一个推来一辆轮椅。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冷漠地动作着。

秦风没有挣扎。他以前是挣扎过，第一次见到这两个人的时候，趁他们为他解绑锁链，把人给踢了，自己下地就跑，跑出了房间后，整个建筑就响起了警报声，红灯在头上一闪一闪，所有戒备人员都倾巢而出，将他堵得无处可逃。

他没有被保安人员吓到，而是被建筑两旁铁门里的人吓到了。那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被关在透明的玻璃墙体里，像是一个个小白鼠，被折腾得面颊消瘦，神情呆滞，对于他的出逃一点都不关心。

秦风想，这就是他之前要找的失踪的少年们了，原来他们都被关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被关在这里。

秦风被人架着往回走的时候，发现只有他的房间是特别的，他是特别坚固且完全保密的铁灰色牢房，那证明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至少对这座牢狱的主人来说是特殊的，但是为什么这么特殊，他还没能找到答案。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疑惑渐渐地明朗了。随着日子的流逝，他开始不像是之前那样呕吐不止，头晕乏力。他恢复了往常的精力，饭量更惊人，之前干扰他思考，使得他脑子黏糊糊转不动弯的情况一去不复返。

他开始计划逃出这个牢狱，并不觉得自己会被锁在这里永远出不去，没有人来救他，他也能够救助自己。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观察警戒人员的动向，需要知道这个建筑物的内部走向，需要知道出口在哪里以及怎么骗过头顶上星罗密布的摄像头和一重重密码锁。

这好像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秦风被挪动到轮椅上，轮椅上有特制的手铐脚铐，这是鉴于他屡次跑出去的警告。然后他被推了出去，路过玻璃墙面。

秦风默数着墙面里面的少年数量。好在他记忆力惊人，在第一次跑出来的时候，就算在惊惶中也把这里的人数和脸面全都记下来，于是在每一次出牢房的时候，他都能清楚的知道少了谁。

少年消失的速度很惊人，一开始这里有三十二个人，第二次见面就少了六个，第三次是八个，第四次才少了。这种数目的缺少还跟秦风他本身有关。

尽管秦风对情况并不尽知，但他聪明的脑袋能令他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教授。”

一个同样穿着无菌服的矮个子看过来，充满喜悦地打量了一番秦风。秦风甚至能看到那位被称为“教授”的人眼中的爱意，这不由得令秦风产生恶心感。

教授接过了秦风的轮椅，而后推着他走向检查室，并且快乐地说：“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恶心呕吐感下降很多？”

秦风不想跟他说话，然而教授从来就不需要秦风说什么。

“我在摄像里看到了，你晨吐已经减缓了很多。所以上一次我给你特别定制的中药配方是管用的。那使我想到你本来是个中国男孩儿，可能你们中国的药对你特别管用。”

秦风翻了翻眼皮，冷淡地看着桌上的仪器。那都是要拿来“对付”他的。

教授把他的禁锢解开，秦风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教授离他并不远，只是充满欣赏地看着秦风……的肚子。

教授摇摇头道：“你应该乖一点，这样我就能放你出外面走走，你怀着孩子，多走走对你来说有好处，可以减轻你接下来的负担。”

秦风听了，并没有什么波动。他觉得这里的人都疯了，枉顾常理跟他说什么怀孕，虽然他的肚子真的日渐隆起，但是他认为是教授以往打进他身体里的药物有关系，破坏他的肠胃令他食物淤积什么的。或者更有甚者是更变态的其他什么东西。

秦风一开始着实是慌了一下，但是日复一日的囚禁令他只想得到自由，就算是死在外面也好，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教授令他躺下，然后又给他做了一次B超。

“秦风，快来看看你的孩子！”

教授激动得脸色通红，用英语赞叹地说：“天哪，它真健康，孩子的另一个父亲肯定是个强壮的男人。”

秦风闭着眼睛，教授的唠叨令他听来十分厌烦。

教授长吁短叹地赞美了一会儿，结束的时候还非常可惜地说：“你应该看看自己的孩子，错过这个对每一个母亲来说都是遗憾的。”

秦风把上衣穿好了，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隆起的小腹，然后下了床。

“我需要去外面走走，不然肚子闷得慌。”

教授点点头，说：“你能这么为孩子着想这是最好的，我会派人陪着你到外面晒晒太阳。”

他这么好说话，倒令秦风感到诧异。但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说：“好，那现在吗？”

教授看了看外面的天气，笑道：“当然，现在外面日光正好。”

那虚晃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秦风身上时，秦风几乎要融进这温暖里了。他被整整囚禁了三个月，这三个月每天都面对着冰冷的铜墙铁壁，每天都有人死去，并从他的房门前拖过，死亡的阴影以及生活环境的低劣令他心情越发低落。

只要见到阳光！只要还有自由！他能为此付出一切！

现在他知道他身处在哪里了，在一片空地上，周围有着铁栅栏，这里像科学实验基地，建在四周的大型设备让秦风知道这更可能是一个制药厂。他开始联想到巴裕，联想到巴裕曾经喂他一枚药，他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关联，但是只要联想起来，他就能确定这是哪里。

曾经他要去巴裕那边探消息的时候，就彻查过他手底下的所有财产，跟巴裕有利益瓜葛的就包括好几家制药公司。但是那时候顾顺他们似乎对巴裕采取了某些行动，那些制药公司都纷纷倒闭，只剩下最后一家。

而最后一家制药公司的工厂分布他也都读到过。

秦风迎着阳光，感受着清风，头脑里却不断地翻着他以前所看到的一切。

但是不对，如果这么容易查出来，唐仁他们不会不来救他，这必定是能够瞒天过海的一个地方。

秦风翻来覆去地想，实在是没什么线索，无奈地在旁人的催促下，再次回到那个牢狱。

有一就有二，自此秦风被允许放风的机会多了，但是需要他不断配合“教授”对他的各项检查以及提供“教授”尽可能的研究。

又过了一个月，秦风的机会来了。

这一天天不早，他就听到牢房旁边呼喝的声音。秦风抱着肚子从床上下来，贴着铁窗往外看，发现那些透明墙壁里的少年全都铐着锁链，一个个肩膀攀肩膀地列队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另外有人到了秦风的牢房，把他弄到有禁锢装置的轮椅上，推着他出了他之前所在的楼。

秦风觉得他们这次的行动很突然，大概是连他们都措手不及，不然不会将自己锁在这么一个空气污浊憋闷的小地方。这让秦风联想到他们可能在躲着什么人，有其他的势力介入了这里，这是自己逃跑的大好时机。

秦风兴奋得脸色涨红，他按捺住自己的情绪。

秦风开始对守住他的两个人说话：“这个地方很憋闷，你们不觉得吗？”

看守人眼观鼻鼻观心。

秦风并不紧逼，渐渐地却开始大喘气：“你们……真的不觉得这里空气不流通吗？我……我呼吸不了了！”

矮个子看守人撞了撞他旁边的高个子，说：“不然你去拿个呼吸器来？”

高个子摇摇头：“不去，我们的任务是看紧他。”

秦风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呼吸越发沉重，脸色逐渐涨红。

矮个子忧心地说：“这里的确是很久没通风过了，我也觉得呼吸不上来，何况他还是教授最看重的‘实验品’，要是他在这里有什么事，负责任的还不是我们两？”

高个子回头再看了一眼秦风，沉吟了一下，妥协道：“那好吧，我尽快回来，你可别被这小子给骗了。”

矮个子点点头：“你放心吧。”

高个子走了之后，秦风并没有停止他的表演，而是对矮个子说：“你能帮我把轮椅推到窗边吗，然后打开一条缝隙，让我呼吸？”

矮个子觉得秦风两手都被禁锢在椅子上也成不了什么事，于是依言将他推到了窗边。然后矮个子弯腰去开窗。窗是以前老旧的铁栏窗，门栓生锈卡住了，矮个子背对着秦风不停在窗前用力拔栓子。却突然后背被一阵大力袭击，整个人猛地往前一撞，头就撞在铁栏杆上，顿时就晕了过去。

秦风在矮个子后面收回了脚，将轮椅两个塑料踏板收起来，用脚来蹬地面，把自己弄出了房间。

他的手心一阵汗湿尽量往角落方向躲。

正在他从一栋白色建筑物的圆角溜过去后，发现前面一辆铁皮军用车缓缓驶过来。

秦风不知道车里是什么人，只好缩回去。

等车进去了，他又绕过大楼，打算到大楼后面的出口处等等，他得知道是什么人来了，然后判断能不能靠这些人出去，总之要在最接近那些人的时候冲过去，他才有可能不被“教授”截留。

秦风焦急地等待着，每分每秒都很难熬，神经紧张的时候他感觉肚子很不对劲，一跳一跳的，好像有人在里面锤他。这种异样感令秦风想起了神经兮兮的“教授”所说的怀孕一事。

他是拒绝相信这种有违常理的事情，但是侦探的思维逻辑以及敏感令他隐隐约约有了一定的判断，他不睁开眼睛看B超里面的画面，只是主观地推拒这种客观事实罢了。到这种关键时刻，老天却以这样残酷的方式证明他肚子里的确有另一个生命的事实。

秦风恨不得逃离这一切，然而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却不容许他想得太多。铁皮车里的人进大楼已经很久了，秦风算了算，自己失踪的事情大概已经被“教授”所知。

秦风不得不放弃这一有利的地点，辗转到别处去躲藏。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队人从大楼里出来，下达了秘密捉住秦风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