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吴山翠

够歇斯底里吗?以眼泪淋花吧!

【陈深X张启山】狱友(一发完结)

监牢里潮湿阴暗,蟑螂和老鼠在暗处蠕动,牢犯或躺或卧,肮脏邋遢,像一条条面目模糊的大蠕虫。

陈深面无表情地走过,牢里的许多人他都认识,不过是认识在他们风光无限,权力滔天的时候,这座大牢就像古代时的诏狱,只关大人物,如今他也有幸,到此一游。

陈深被推入了“三二八八”号牢房,牢房在这个特殊的时机,是个紧俏品,即便是这些曾经的大官,也不能享受一人一牢的特殊待遇,通常是四五个人一起。

“三二八八”已经有人提前为他试验这牢房好不好住了,比较幸运的是,他的待遇竟然是两人一牢,这是一种荣幸。

“你们同属一个党派,好好聊聊!”

陈深看着屈腿坐在茅草堆上的人,可以看出他身材高挑,腿盘了一圈,像是条长蛇。他也满面是尘土,面目模糊,但他有其他犯人没有的一股生机,他双目惊人的雪亮,沉着冷静,陈深打量他,他也打量这个不请自来的狱友。

陈深想起刚刚那人说,这是和他同一个党派。

他是国民党?

国民党有好几个投诚新中国的,战绩斐然,上头一时半会儿动不得,就封了开国元勋,但开国元勋可不是个好干的工作,特别是国民党投诚的开国元勋,没听过还有活的。

不!等等!他记得是还有一个活着!

哈!那些人真是太看得起他陈深了,竟然把他和这个大人物关在一起。

他是谁?解放前人称九门提督,曾任国民党高级将领,张启山张大佛爷是也。

“你好,我叫陈深。”

张启山站起来,这逼仄的牢房装不下他这浑身的气势,他向陈深走来,彷如一座泰山压顶,陈深不由得后退一步。

张启山这个把牢底坐穿的人,竟然还记得对初次见面的狱友握手打招呼。

“你好,我是张启山。”

大概他们两个都不是正常人,所以能被关在一块。

旁边的牢犯翻了翻白眼,说:“你们以为这是开舞会?”

张启山重新坐回了茅草堆上,不过以他这气势,像是坐在龙椅上似的。

陈深看了看张启山旁边的位置,问道:“我坐这里你不会介意吧?”

张启山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既然都在一个牢房了,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在学识身份乃至党派都有不同,但都到这份上了,什么也不用说,只能成为好友。

好在陈深以前是个间谍,非常容易相处,张启山问他什么,他都说得明明白白。

大概苦水只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狱友知道其中滋味了。

张启山听了他的来历,非常诚恳地对他说:“曾经我手下也有几个间谍,但间谍两面三刀,反来反去,就算以前是放心的,他把间谍这个工作做好之后,那就变成了十万分的不放心,你真是走错路了。”

陈深笑了笑,说:“能成为间谍,一般信仰比其他任何人要强,你要是不知道以前你的间谍们是什么心思,我可以告诉你。”

张启山倚在墙上,双腿交叠坐着,放松道:“不用了,你只要告诉我,狡兔死,走狗烹,现在被信仰背叛是什么滋味就行了。”

陈深抱着双膝,仰头看牢房的挤窄窗口,外面似乎日头很大,强光一竖投到对面,尘埃在光中跃动,这里真不是一般的脏乱差。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并不是没有过过比这里还要苦的日子。

陈深说:“他们不是我的信仰,我的信仰一直在我心中。”

张启山转头看他,有些诧异,爱才之心浓浓烧起,简直恨不得把陈深从头上那窗口踢出去。

张启山开玩笑说:“陈深,若是有一天我们出去了,你来我手下,你是个人才,他们不该这样对你。”

陈深干笑两声,说:“国民党军官都是这般幽默有趣的吗?”

来到这座牢里,竟然异想天开要出去?

张启山轻蔑地看了看周围的铜墙铁壁,说:“你以为这里能困住我?”

他老本行可不是做官,而是盗贼。

天下没有他破不了的墙,没有他开不了的门。

陈深倚在监栏上,看到远处有人过来,回头对张启山说:“娱乐节目要到了,启山你可以一边受刑一边跟他们讲笑话。”

张启山施施然站起来,脱了褴褛的上衣,塞给陈深保管。

监狱里只有这么一件衣服,挨打的时候最好脱了,否则可没有第二件补助。

张启山上身裸露,鞭痕烫伤淤青样样俱全,他不知道被关了多久,才会被折腾出这一身伤来,但陈深知道这人意志力极强,每天都被招去折腾得死去活来,回来就跟没事人一样,竟然还在做研究。

陈深翻了翻张启山特别牢房里的一摞书,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还能让人在外面给他带书进来,而他这个朝不保夕,每天都要面对死亡威胁,不是把牢底坐穿,就是有朝一日拉出去枪毙,或是直接被打死的人,竟然还有心情看书做研究。

旁边那些囚犯早就在等死和挨打的双重阴影中倒下了。

陈深没意识到自己也很不正常,因为他也在翻张启山的书。

这些书在陈深看来就跟志怪小说没两样,他之前也一直以为张启山颇有娱乐精神,坐牢了还看小说打发时间,但自从有一次他对书里的一些名词不甚明白,问了张启山,张启山详细地指出另一本书的关联之后,他才知道张启山竟然对这些书倒背如流。

对事物钻研到极致,陈深可不认为这是一种娱乐。

陈深这个小间谍,其实也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爱探听别人的秘密。

大概这是他做间谍的天赋。

经过他对旁边几间犯人的长期骚扰,以及对张启山的言语漏洞的分析,他得出了一个结果。

张启山爱好地下工作。

所以陈深虽然觉得张启山喜欢吹牛,但也知道他藏着部分实力,他能在牢里看书,也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死。

新中国成立后,自己也下了狱,党派之争已经成为过去,回望前尘,哪里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张启山不会死,可他会死。

陈深放下书,间谍工作结束,他这探听别人秘密的小爱好,到了牢里,遇到一身秘密的张启山,简直是狼入羊群,不动手探听秘密真是太为难他了。

他分外感谢把他和张启山关在一起的人。

远处走来三个人,张启山被打成一摊烂泥,推回牢房。

陈深伸手接住了,张启山有个软软的靠垫,嘶了一声。

“疼啊!”

陈深把他放回草堆上,外面的人还在等着他呢。

陈深也脱了上衣,让张启山帮他保管好,以防其他狱友会偷走。

陈深来的日子也不短了,身上的伤痕虽然不比张启山的恐怖,但他皮肤白皙,倒是看起来格外凄惨。

陈深回来的时候也是被人架着回来的,没办法,都是人,逃不过血肉皮痛,就算他能挨,也不代表他不痛,一般被狱警娱乐过后,没有一个是能站着走回来的,当然除非他练过金钟罩铁布衫。

两人躺着趴着,等着缓过劲儿,可糟糕的是,张启山回来那一晚,不知怎的,竟然发烧了。

这真是要命,在牢里生病可是一件要性命的事,身体虚弱,意味着扛不住打,只会越来越衰弱,直到他死。

陈深一整晚都没有睡,他看张启山虚弱憔悴的脸,心中酸软,他不希望张启山死。

第二天,张启山不行了,就只有陈深去当娱乐节目。

张启山有张启山的待遇,陈深也有陈深的待遇。

陈深以前是个间谍,新中国成立后,间谍被反间,他成了“国民党”,所以才有荣幸跟牢里唯一一个“国民党”一个牢房。

陈深之所以还没死,自然是因为他还有价值,有人希望在他身上打出其他什么汉奸之类,总之这是个大开杀戒的年代,暴戾得有血肉来奉献牺牲。

陈深拿回了一支笔,一张纸。

陈深揉了揉眼睛,对外面的人说:“我眼睛花了,这里又这么阴暗,给我一盏灯。”

外面的人看他识时务,而且这个顽固分子终于要投降了,格外开恩,又不屑陈深是个屈打成招的软骨头,只给了一根蜡烛。

陈深把蜡滴在小板凳上立着,低头写写画画。

张启山安静地看着,对他屈打成招,其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每天被当成沙包一样练来练去,再是一身傲骨,血肉尽褪,也要散架。

只不过有点失望。

张启山叹了一口气。

“好好写!要是漏了一个,我就要你好看!”

陈深回过头,说:“我手疼,你给点药我,不然我抖得写不了。”

狱警觉得他拿乔,几鞭子抽下去,陈深抓着笔,咝咝两声,笑说:“诶,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要被别人冤枉说我知道,我只好乱写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狱警,十足的不怀好意,他一把他的名字写上去,明天就会和他同一个下场,不,也许比他还要惨,毕竟这狱警是个小人物。

狱警恶狠狠地瞪着他,又怕他真的乱写,只好忍气吞声拿了一盒金疮药来。

陈深字都不写了,假意在手上涂了一点,其实把大部分都扔给张启山,说:“你快涂涂,不然就没有了。”

张启山挑挑眉,没有了,什么意思?

陈深拿着笔,抬头看他,微微一笑。这些日子相处,他知道张启山是个什么样的人,若不是天意弄人,他定是一代枭雄,不可一世,但枭雄也只是枭雄,英雄却只有一个,败在时代第一人手下,他也不算亏。

陈深动起笔来,他闭着眼睛都知道这个朝夕相处的人是什么模样,虽然灰尘泥土遮盖了他本来的面貌,但他雪亮锐利的眼睛,高挺笔直的鼻梁,锋利薄情的嘴唇,他定是个极为难得的美男子。

也不算亏了,能死前认识他,真是三生有幸。

陈深写写改改,费了好久的功夫,写完后,拿给狱警,松了口气,对张启山说:“我全招了,你说我是什么下场?”

张启山翻了翻眼皮,淡淡道:“总不过死了。”

狱警兴高采烈地摊开那张薄薄的纸,嘴里还念叨着:“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什么硬骨头,还硬得过老子的棍子?”

打开来看,目瞪口呆,这哪是什么招供书,明明是张启山画像。

其中一笔一划,尽得神韵,仿佛陈深看过张启山没灰头土脸时候的风光模样。

陈深笑道:“你们说我是国民党,我的同党自然就只有这一个了,我招了,你们快快呈给你们长官吧。”

狱警怒火中烧,觉得陈深在耍他,果然如他愿去报给长官了,说陈深宁死不招。

长官淡淡地勾画一笔,说:“那就算了。”

算了,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狱警得意地回了牢里,给陈深送了一顿好饭。

在牢里吃到这么好的饭菜,通常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要死了,一种是要被释放了。

鉴于这座牢笼只进不出的性质,陈深自然知道是哪一种,他招呼张启山过来,让他一起吃。

张启山拿到金疮药之后,总算是知道陈深为什么忽然要招惹狱警去了,他看着丰盛的饭菜,知道这是陈深的断头饭,哪里还有心情吃?

陈深碰了碰他,小声说:“你快吃啊,你病了,好不容易能吃一顿好的,吃完你就有力气了。”

张启山想了想,点点头,跟陈深吃了那顿断头饭。

陈深好久都没能吃饱过肚子了,满足地叹了口气,说:“启山,以后陪不了你了,你慢慢挨。”

张启山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也不应声。

陈深死到临头,好奇心也淡了,没管张启山,坐在地上喃喃道:“你真奇怪,你不是能出去吗?怎么却在这里受罪?你赶紧出去吧,这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张启山回过头,道:“以我的身份,这里要比外面安全,但的确有诸多不便。”

张启山的手慢慢揭开稻草,一个黑漆漆的洞露了出来。

陈深瞠目结舌,他都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却从没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洞!

张启山伸出沾血的十指,说:“都怪你,我本来要慢慢地挖。”

陈深突然掩面大笑,又怕出声音,紧紧咬着牙齿,牙齿在夜里的监狱磕磕作响。

张启山看了看陈深的肩膀,说:“你先出去。”

陈深的肩要比他的宽,以防他出去了,陈深却被卡着。

陈深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从洞里往外爬,果真被卡住了一点点。

张启山继续用手挖,又拼命推,才把陈深给塞了出去。

他自己则轻松地往外爬,又把稻草给掩盖,争取逃跑时间。

两人狼狈地站在山丘上,月光苍白明亮,张启山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打开来看,点点头说:“你画得不错,算得上多才多艺,以后跟我混,怎么样?”

陈深对他眨了眨眼,说:“你会发现我的才艺不仅如此。”

张启山低头往山下看,还有人在外边巡逻,但这对能在墙上挖一个洞出来的他来说,突围并不是一件难事。

张启山从洞口墙下挖出两把枪,递了一把给陈深,说:“你从此要当一个逃犯了。”

陈深拿着枪,满足地叹了口气,目光明亮,道:“这些被我们保护过来的后辈,怎么能拦得住我们呢?”

张启山打开保险栓,淡淡道:“自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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