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霆】杀手先生和小骷髅（完结章）
杀手先生——峰峰
小骷髅——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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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完结章）
别墅临近海边，周围亦也有人居住。每当有妇女小孩好奇这栋常年不开生气的房子，都忍不住看两眼，然而到底也没那么多空闲来看管别人家的闲事，只有烂漫的孩子悄悄潜行进别墅里，见到常年坐在坟包前的男人，每次去都会得到一小捧野花，或者是巧克力饼干等小零食，慢慢混熟了，孩子们便把这当成秘密基地。
今天骷髅哥哥开始千遍一律地讲故事，一个杀手先生被正义的骷髅仔打败，邪不胜正，大家完美收官，只有魔头杀手先生死了。
小孩亦不懂大人的怅然，纷纷要求骷髅哥哥改讲别的故事，但是骷髅哥哥每次每次都讲。渐渐的，骷髅哥哥没了零食，故事不再动人，秘密基地转移了。
日月山川，山河岁月，在这里静静流淌。
当千里之遥变成近在咫尺，等飞燕归来，万物生发，明月照高台，小骷髅终于拿出了铲子。
他特地挑了个黄道吉日，对天地拜三拜，搓搓手，开始挖坟。
春寒料峭，满园的绿树雾气蒙蒙，远处还有海浪声，把月亮拱了起来，树梢间稍微能见姜黄色的光芒，斑驳地投射在墓碑上。一阵风吹，卷起刚挖出来的新土，棺木一点点显现。
棺盖被撬开，一股湿腐的气息喷来，小骷髅屏住气，往里看了看。
棺材里的白骨暗淡无光，月华流照之下，仍显灰败。
小骷髅失落地垂下眼皮，缓缓吐出一口气，平静稍许。他转身拿出一次性手套，小心地把骸骨全取出来，把棺盖盖回去，土填平，将刻着“十一”字样的墓碑投入海里，院落中再无坟茔。
小骷髅回到房间，把包好的白布摊开，用水快速洗了一遍骨头，再拿毛巾吸水。
陈腐的味道基本消除后，又用干布擦拭一遍，把骨头归位。
小骷髅把白布拉到走廊上，整理整理乱掉的骨头顺序，想了想，捧起杀手先生的头盖骨看了看，心爱地抱在怀里，窃笑道：“原来你变成骨头也好不到哪去嘛，还嫌弃我。”
他重新把头骨摆了回去，自己也卧在木质地板上，一瞬间，他全身的肉迅速融化消退，白玉般的骨头在月华下流淌着华彩，脊背上一排虞美人全都开了花，艳丽的红色在凄清中万分可喜。
小骷髅懒洋洋地靠在杀手先生的白骨旁边，脚不安分地翘起来，晃来晃去。他无聊地看了半天房顶，转过身换个姿势，用手撑着下颌，别扭地歪过头看着杀手先生，眼中都是希冀的笑意。
“今天月亮好圆呢，峰峰不能偷懒啊。”
小骷髅趴在地上瞅了瞅身边的骨头，脑袋上的虞美人晃了晃，他低下头，温柔地磨蹭过杀手先生坚硬的头骨，与他一齐享用天地间日月风露。
晨曦将临之时，小骷髅为了防止湿气破坏骨头，把杀手先生收了回去。他幻化出人形，用剪刀剪开新买的小熊娃娃，把杀手先生的骨头都塞了进去，然后企图缝上缺口。
然而小骷髅并没有干过针线活，被戳得泪汪汪以后，自暴自弃拿了几个夹子把缺口夹起来，又觉得难看，找了粉红色带子在上面绑上蝴蝶结。
小骷髅抱着小熊娃娃站在门前，头上枝繁叶茂，不知哪里飞来的鸟雀叽叽喳喳，稍微大胆些的落在街道上，有行人路过，飞走了，飞到天上去。视线跟着飞鸟而去，远处稍微得以看见天边一点异样的海蓝，天际白云浮动，天地不分彼此，胸中忽有力量。
“峰峰以后每天都要做好事才行。今天我们就出发吧！”
一年都没出过门的小骷髅兴奋地带着小熊娃娃，先跑了一趟物业恢复水电，再去超市购物。
小骷髅喜欢去超市，大概是当年美好回忆带来的影响，时移世易，杀手先生在里面，小骷髅在外面。然虽有遗憾，大概也是欢喜，生死成毁都已过去，生活只有平静。
“香蕉是买一排还是两排呢？”
小骷髅眯了眯眼，转过头摸摸小熊娃娃的头，高兴地说：“好吧我知道了，你要我买两排，峰峰真是太爱吃香蕉了。”
把自己所有喜好都往杀手先生身上推的小骷髅，任性地把零食水果全往小熊娃娃身上堆。
“小熊……熊……”
身旁忽有稚嫩的声音咿咿牙牙，小骷髅回头看，原来是个话不利索的稚儿。
小骷髅抓着小熊娃娃的手伸过去，那小孩抓了扯出几把毛，乐呵呵地对人笑，孩子他妈赶紧跟小骷髅道歉，小骷髅看他们走远了，拍了拍小熊娃娃的脑袋，说：“你的爱好，差不多也跟那娃一样了，真幼稚。”
小骷髅碎碎念把推车推走了，结账付钱，把小熊娃娃夹在一边，另一只手拎着几个塑料袋。
他吃力地走了一会儿，在人行道上找到一个木椅，把小熊娃娃摆好，塑料袋随意放在地上，仰着头挂在木椅上喘气。
人行道下边就是海，木椅朝向广阔的碧水蓝天，昼长人静，有耋耄者慢打太极，有小孩骑着自行车呼呼而过，还有年轻人倚着阑干看书聊天，众生皆静。
小骷髅干脆头一歪，枕着小熊娃娃享受悠闲时光。
正是惬意，海那边的白云忽然散去，日色如金，所有事物都被笼罩在灿烂夺目的辉煌中。海风掠过，小骷髅脑袋上的头发不住搔刮着额头，他觉得痒，用手指挠了挠，鼻尖忽然被打了一下，睁开眼睛，土黄色的小种子从树上又掉下一颗，劈啪掉进他嘴里。
小骷髅撑起身呸呸几声，把那种子吐了出来，随手又从塑料袋里拿了瓶酸奶喝。
酸奶一进口，脸都皱成了树皮，没地方吐，瞪大了眼睛含泪咽进去，嘀咕：“难道是醋？”
小骷髅看了眼旁边一动不动的小熊娃娃，推过去说：“你喝吧，你喝。”
手脚一叉，倒头又要偷懒睡觉。
他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小骷髅爬起来，抱过小熊娃娃，脑子发昏拿起刚才搁在一边的酸奶再喝一口，立马酸得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小骷髅赶紧把那瓶酸奶扔了，抱着小熊娃娃拿着塑料袋，慢吞吞地赶回家。
方才隐隐约约的哭声越来越清晰，小骷髅经过时，尴尬地发现道路前面的椅子上有个女孩在哭泣。
小骷髅最怕女人哭了，他紧紧抱住小熊娃娃，问他：“怎么办？她在哭耶。”
小熊娃娃当然不能回答他。
小骷髅抓了抓头发，低头时看见脚边开满了一片迎春花，大义凛然道：“峰峰，你做好事的时间到了！”
小骷髅飞快地偷摘了一朵，捏在小熊娃娃手里，忐忑地接近那梨花带雨的女孩。
“别哭啦，这是峰峰给你的！”
女孩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愣愣地把花接过来，看看花，再看看人，见来人眼中敬重怜惜之意，心思忽静，猛地抢过小骷髅的小熊娃娃，狠狠地哇哇大哭起来。
小骷髅那个心疼啊！当然他是心疼他的小熊娃娃。
他连声叫道：“轻点轻点！骨头压坏就完了！”
那女孩只觉得痛苦中有依靠，便放肆哭泣，哭完了，把小熊娃娃还给小骷髅。
小骷髅赶紧抱着小熊娃娃跑了，用纸巾捂住小熊娃娃脸上湿哒哒的一块，安慰道：“不要紧，一会儿就干了，峰峰今天做好事了，明天还要加油。”
小骷髅坐公交回了家，愧疚地发现室内久不打理，灰尘满布，便勤奋地上上下下打扫一遍。等日照西山，夕阳漏进室内，停电许久的别墅重新亮起灯光。
小骷髅把饭菜从厨房里捧出来，小熊娃娃坐在旁边，给他添了一碗饭，一些爱吃的菜。
他吃完了自己的，就像以前的杀手先生那样，也帮他吃了那一份。
吃完饭，抱着小熊娃娃看综艺节目，哈哈笑过后，收拾东西，把骨头取出来，在敞亮宽阔的走廊上饮风饮露，看日月星辰。
静谧中忽有笛声，不知哪家有好手，吹得海月风露皆化风笛，而笛声亦是海月风露，悠扬嘹亮，清静如霜。
不知是哪个日，不知是哪个月，焕然一新的房屋只见一人身影，偶有舞曲激昂，或是慢声细语，窗牖中能隐约望见形单影只，怀抱着半人高的小熊娃娃，轮转，慢慢轮转。
“你怎么还不醒啊？你是不是骗我？”
夏日夜晚反而寂静，蚊虫因为感受不到血肉的诱惑，远远飞走了。两幅骸骨睡在走廊上，都静默不动。月亮大如圆盘，色如黄金，露水殷殷的室外，人声消寂，只有海风声，像哭泣。
小骷髅忽然觉得脑袋一疼，头顶上那朵虞美人便在眼前晃荡。
身旁有人在说：“你怎么又变成骷髅了？我更爱白骨精。”
“那你先别看！”
小骷髅不敢回头，怕不是真的，怕睡得太多，梦也太理想。
他幻化出血肉，穿着亦光亮如新，只慢慢摸着脸颊，眼中有平静的欢喜，踌躇得像是新嫁娘。
身后的人又说：“是不是我现在太丑了？我当初都不嫌弃你，你现在就不能那么肤浅。”
小骷髅低下头，薄薄的刘海像是半颗残缺的西瓜。
消瘦的手骨慢慢摸上他的发顶，温柔道：“看见我，你怎么哭了？”
夜中的风笛声越来越远，山河岁月，海月风露，跟着笛声远走，日子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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