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师徒二人皆惊!
陵端满脸嫉妒,“什么?你才多少岁就成亲了?”
屠苏懵懂地问他:“要多少岁才可以成亲啊?”
说也有趣,从小就定亲的都有,自是不会有人说成亲早的,只会担忧晚了。
涵素摸了摸胡须,笑道:“屠苏啊,你小媳妇儿呢?”
屠苏腼腆道:“刚走了。”
陵端愤恨说:“也对!上山修行还带什么媳妇儿?趁早打发走了。”
屠苏爱憎分明,根本不想理他,撇过头不说话。
陵端一个人到处喷火,谁知烧的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明知浪费感情,却越挫越勇。
陵端道:“师傅!屠苏必须罚!他上课不专心!”
涵素敲了敲桌子,把二人注意力拉过来,才说:“行了,陵端你小子少给我来这套,你专心你盯着屠苏看?半斤八两,想要宅斗回老家去。你们两个现在就给我背诵,错一个字,就去给我洗一天的粪桶。”
陵端跳脚,说:“师傅!你才给了半个时辰!谁背得出来啊!”
他说完又奸笑道:“你让屠苏背背看!起码要给你刷一年的粪桶。”
涵素敲了敲桌,又说:“背前背后都一样,背不出,那就刷三年粪桶,轮流干,干完你们也就差不多能下山了。”
屠苏陵端两人面面相觑,才有一丝惺惺相惜之意。
“谁先背?”
“他!”
“我!”
屠苏毛遂自荐,陵端祸水东引,一转头又要成王败寇,非得斗。
涵素看着陵端摇头叹息,道:“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陵端莫名其妙:“师傅,你说什么?”
涵素翻翻白眼,指着陵端说:“你,抄二十遍道德经,五天后给我。不然继续加罚三年粪桶,直到你刷完天数才能下山!”
陵端要反驳,被涵素深远冰冷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才知僭越。
涵素:“开始吧。”
屠苏上前一步,一字不漏,把刚学的三千言背下。
陵端震惊地看着屠苏,跳出来说:“不可能!他刚刚一直在玩!屠苏你把手亮出来,肯定是你小抄了。”
屠苏举起两只胖乎乎的手,面无表情地说:“并没有。”
陵端还是不能相信,看上看下,找不到一点错处。
涵素挑眉道:“到你了,背不出?”
事已至此,陵端只能硬着头皮背书了。
他磕磕巴巴背完,中间有几句背不出来,不过也算是顺利。
然而他还是被罚去洗两个月的粪桶。
陵越不知什么时候在外面等了,屠苏出来看见他,奔到他跟前。
陵越笑着问他:“屠苏背得怎么样了?”
屠苏乌乌的眼珠子盯着他,高兴道:“背好了,二师兄被罚洗两个月的粪桶。”
陵越半蹲下身,对他说:“你受掌门教诲,便不要与陵端多计较,若是有委屈,可与我说,同门师兄弟,没有多大的怨仇。”
屠苏点点头,靠近点师兄,答应:“知道了,师兄。”
陵越摸了摸他的发顶,牵着他一起回山吃午饭。
“陵越!”
陵越回头,看涵素从茅屋里出来,弯腰拜见。
涵素挥挥手让他起来,低头看看他旁边的屠苏,笑道:“此子天资聪颖,是可塑之才,如今你师尊已经是专心修道不理世事了,他闭关出来之前,你们先到我这修习,下午我就带你们师兄妹四人去剑阁取剑。”
天墉城唯一完整保存下来的,怕是只有这一个剑阁,修在另一个山头的半山腰处。历代弟子,手中之剑亦是从剑阁所出,当然里面名剑不在少数,从里面拿走的剑,身死后无论如何,也要把剑送回剑阁,此才能代代无穷尽。
陵越却上前一步,说:“掌门,屠苏已有佩剑,乃师尊昨晚交给我的焚寂。”
涵素大惊失色,厉声问道:“什么?焚寂剑?”
陵越沉重地点点头。
涵素望着屠苏,目光漂移,许久,叹道:“原来他竟是她的儿子,如今血洒苗疆,怕是只因此剑出世吧。”
陵越忧心忡忡:“但焚寂乃鼎鼎大名的魔剑之首,我怕屠苏应用不当……”
涵素失笑:“哪有被死物控制的人?只有利用死物,做出不合道义的禽兽。如今他仍是璞玉,可以琢磨,要他以后如何,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陵越虽觉得涵素讲得很有道理,但到底觉得哪里不对。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屠苏扯了扯陵越的衣服,陵越回过神,跟涵素道别。
屠苏和陵越手牵手下山,忍不住回头望山顶——涵素遥遥立在上面,只有一个茕茕的黑影,他身后是破落的草屋,徐徐上升的炊烟,和他洗得发白的,被风扬起的道袍。
然则天墉城的清正阔达,却没因贫穷落魄而丧失分毫。
陵越和屠苏回到自家山头,陵越去做饭,屠苏被分派了去拿谷米喂小鸡的任务。
“顺便捡几个鸡蛋回来。”
屠苏点点头,手里捧着铁盆子去到半山腰的养鸡棚里,那些鸡看到陌生人,嘚嘚嘚跑得飞快,挤成一堆,有的挤不上去,疙瘩疙瘩飞起来,太胖了往下掉,落入鸡群,一阵骚乱,鸡毛飞了漫天。
养鸡旁边还养有几只鹅,那些鹅特别凶,不像鸡会怕人会躲,三两只围上来要啄屠苏。
屠苏狼狈地抱着铁盆子到处躲,那些鸡看见他跑,吓了一跳,也奔在他前面,疙瘩疙瘩,养鸡棚里鸡飞蛋打。
屠苏只好一边撒谷子,一边跑,好在那些鸡鹅见有东西吃,停下了专心抢食。
屠苏又撒了几把谷子出去,偷偷跑到鸡窝旁边,伸手去拿了几个鸡蛋放在胸口,手里又拿着两个,偷偷要跑。
那些鹅见有人偷鸡蛋,即使不是自家的,看到也急,谷子也不吃,飞过去就往屠苏脸上叮。
屠苏一惊,这时候功夫底子就出来了,他捂住怀里的鸡蛋向后翻了一个后空翻,顺便踢了一脚上方的凶鹅,轻巧落地,揣着鸡蛋关上木栅门。
那些鹅伸长了脖子在木栅门里直勾勾盯着他。
屠苏面无表情地捡起地上的石头,对着门砸了几下。
那些鹅嘎嘎地后退,露出一点怯意。
屠苏愉悦地勾了勾嘴角,揣着鸡蛋上山找师兄。
“师兄,鸡蛋我拿来了!”
陵越看他跑得满身是汗,失笑,绞手帕给他擦脸。
屠苏伸长了脖子仰起头,眯着眼睛,冰凉的帕子在脸上搓弄,只觉得师兄身后的日光特别亮,特别清静。
“师兄,那些鹅咬人。”
屠苏趁机告状了。
陵越转身洗帕子,笑道:“被叮了?”
屠苏凑到他身边看他洗手帕,摇摇头,说:“没有,我还踢了一脚。”
是时候展现自己男子汉的风采了!
陵越笑道:“我还以为苗疆人会驱使动物。”
屠苏点点头,说:“是啊,只是我不会。”
他说这个可真是光明正大了,不会好像很理所当然。
陵越问:“怎么不学?”
屠苏抱着手严肃道:“蛊术是女孩子才学的。”
陵越眉心一跳,道:“那你还有什么相思蛊?”
屠苏满脸无辜,“我们只学这么一种蛊啊。”
男子自有防身之术不必借助外物,如果男子也学这个,则会被村里的人鄙视。
此则是苗疆人洒脱烂漫的一面了。
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小飞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飞飞飞,停在陵越耳朵尖,惹得他发痒,用手赶了赶。
透明的蝴蝶恍恍惚惚又飞往屠苏这边,抓在屠苏发尾上,轻轻飘荡。
屠苏笑道:“这是母蛊。”
陵越对蛊术实在是有些好奇,至于相思蛊在身已是定数,正好趁机来试验一下。
陵越跟屠苏商量过后,到杂物间里面躲着,静谧中神不思蜀,抬头只见杂物间最上方的窗口有金色日光,轻轻地洒进黑暗,万分贞静,亦闻着杂物间不透气的乌蒙味,自觉有些好笑,愣是回到幼时和玩伴捉迷藏,如今亦也新鲜。
等了不到一盏茶,那蝴蝶从窗口慢悠悠地飞过来,重新停在陵越的耳朵尖上。
屠苏也从上面窗口露出一个脑袋,他徒手抓着窗栏,壁虎一样扒着墙,对里面的陵越咧嘴笑,说:“我找到你了!”
陵越见他笑,也笑,觉得与这新来的师弟亲昵,像来世人一样,自是人间岁月,悠悠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