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麻雀英雄传•薇亦刚止
第十八章
春花草草，一季开，一季落，转眼就是四年。
屠苏由师尊亲自举行了加冠礼，一向披散的头发，全都束了上去。
陵端比屠苏大上一岁，早就加冠了，芙蕖虽与屠苏同岁，但女子及笄礼早在十五岁就主持，屠苏算是弟子间最晚及冠的了。
掌门和紫胤高坐在堂上，望着以屠苏为首的四个已经长大的弟子，才惊觉岁月这样短暂，自己也一年老似一年。
涵素摸着灰白的头发，转头紫胤更是一头白发胜雪，时间的刻印这样残忍了。
紫胤半闭的眼睛忽然睁开，直直望向屠苏，说：“你执意要走？”
屠苏在加冠之前就已经跟紫胤说要离去一事，如今问到，便撩开衣摆跪下，对紫胤磕了三个头。
屠苏道：“弟子不孝，不能侍奉师尊左右，待我事了……”
紫胤摆了摆手，波澜不惊，“你自去了，几时回来，我亦不与你计较，只要你记得身为天墉城弟子，在山下亦能恪守门规，克己复礼。”
屠苏再磕一头，温驯道：“谨遵师命。”
陵越低头看小师弟，也同样跪下朝紫胤磕三个头，说愿与师弟一同下山。
紫胤毫不惊讶，点头应允了，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你师弟。”
陵越领了师命，站在屠苏身旁。
陵端一看这两人竟然能下山了，也着急，噗通一声就跪向涵素道：“师傅！我也要下山！”
男儿志在四方，被困囿在小小的山头，没有不郁闷的，空有本事没有抱负的地方，人生甚是无趣。
芙蕖一听都要下山，那岂不是要留自己一个人了？
当下也一起跪了吵着要下山。
涵素厌烦地摆了摆手，说：“你们下什么山啊？本事都没练好，下山丢人吗？”
涵素说起自己的二弟子就牙痒痒。明明是一样的上课，屠苏甚至是比陵端来的要晚，屠苏就这样优秀，陵端简直是个扶不上墙的的软泥巴，糊他多少次他都要掉，简直不可救药。
紫胤看涵素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摇摇头，与他说：“弟子都及冠了，徒留也不会再有长进，不如就让他们下山历练，晓得厉害，修为必会精进。”
陵端见执剑长老都求情，兴奋地应和道：“是呀师傅！没有对手，我怎么会进步？”
涵素简直要翻白眼。是谁一天到晚跟屠苏打架，还打不过人家，天天来告状，他都替自己这弟子脸红。
涵素暗叹一声，对双双站立在旁的屠苏陵越道：“我这不孝徒弟，累你们照顾他了，还有芙蕖，跟在我这老头子身边蹉跎年华，是我拖累了她，只望你们能好生帮我关照。”
屠苏和陵越双双对涵素抱剑道：“是，掌门。”
涵素从椅子上站起来，领着天墉城一干弟子们，走到台阶口。
山风烈烈，卷起衣角，似要随风去远方。
涵素背手转身，太阳的光在他身后，他就化成了一抹黑影，幽幽存在于天墉城。
涵素道：“我天墉城立派千年，繁盛之时有如日中天，如今只剩不孝弟子涵素紫胤，不能挽救万一，愧对仙师仙祖。你们师兄弟四人乃第十二代人，只望你们下山后，能正心明理，除魔卫道，宏我门威。”
四人听了，精神大振，顿觉天道茫茫，重担在身。
异口同声答道：“是！掌门！”
左侧的紫胤微微侧目，雪白的头发在风中飘摇。
“你们去吧。”
四人回去收拾包袱，阶梯上只剩涵素和紫胤一人一侧站立在风里。
涵素苦笑道：“时间怎么这样快？”
紫胤道：“涵素，你老了。”
涵素叹道：“我已做好去见师尊的准备了。到时候独留你一人守山门……”
紫胤目光远远地离去，浅淡得失了瞳色。
紫胤道：“无妨，千年万年，千里万里，无需计较。”
涵素有些钦佩，还有些困惑，问他：“你好像都不会累？”
紫胤转头看他，不言不语，眼瞳仍是浅淡，如古井无波。
涵素摇头，说：“要是修成仙都这样，真是恐怖。”
深感和紫胤不是同道中人，涵素扔下紫胤，一步步走下阶梯。
要下山的四位弟子都在山门口等着了，涵素缓慢地踱步过去，一一把他们看过去。
涵素点点头，对他四人说：“方才在大殿上这样说，私下仍有些话要交代。”
四人做侧耳聆听状。
涵素道：“你们修道这么久，从天墉城久远修道之法，但古法不是正确无误，还需你们有独自的领悟。天地不仁，正是因为一视同仁。所以天人合一是笑话，天道可不想和任何人合一，它无爱无恨，高远难亲。想要与它接近，也需无爱无恨。但无爱无恨不是人，无情无义不是人，虽则高，但奇苦。何从取舍，你们自己拿捏。”
涵素虽是说给四个人的，但眼神却望向陵越。
他从来不担心自己女儿和弟子，一是自己女儿满怀柔肠，二是自己弟子冲动桀骜，要他们天人合一简直难上加难，合该一副凡夫俗子烦恼红尘的模样。
屠苏虽是师从紫胤，但是他是半路上山，性子早定，紫胤又经常闭关管不着他，虽习得紫胤几分表皮，但面冷心热。
陵越就非常危险，他自小就跟着紫胤，他真怕陵越成为第二个紫胤，继他师尊守着天墉城千年万年，无爱无恨，苦不堪言。
陵越若有所觉，对掌门点头，又低头看自己师弟，面上露出微微笑意。
涵素也看向屠苏，心下松了口气，还好有个百里屠苏，紫胤做得最对的事就是带回来这孩子，算是救了陵越。
涵素道：“屠苏，我知你身世，只盼你得报大仇之时，且要冷静，不可滥杀无辜。好好听你师哥的话。”
到底也是教他十年道法，算是半个师傅了，不唠叨两句不太放心。
屠苏一一点头，等到陵端和芙蕖，说得更多，恨不得把他们的恶习一一点出来要他们现在就改好。
芙蕖到现在兴奋的心情才落下，想到有一段时间不能见到她爹了，眼一红，就开始落泪。陵端眼眶也微微发红。
涵素抖了抖嘴唇，头上灰色的头发好像越发白了。
涵素道：“是老头子说太多了。最后一句：下山了，好好保重自己，不要伤害别人，也不要委屈自己。你们走吧。”
涵素抬手结出法印，把结界的门打开。
四人一一向涵素道别，一脚踏入了红尘纷争。
风云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