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吴山翠

够歇斯底里吗?以眼泪淋花吧!

【苏越】既见君子

第十七章

陵越到得巽芳住处,领路人便走了。他站定许久,推开木门,屋内之人想是听见了外头的举动,便出了屋,说:“是谁呢?”

屋里姗姗出来一个美貌女子,只见她肌肤雪白,柔情绰态,举止温文,若幽兰芳草,实在不可多得。她看到只身站在院中的陵越,便躲了起来,暗中观察他,却又见他动也不动,踟蹰片刻,便问他:“你是谁?为何在这?”

陵越此时虽是三觉已失,倒也因功夫高深,嗅觉未失,闻到巽芳身上的胭脂味,遂取出少恭给他的信,双手递出。

巽芳见陵越眉目清正,实在不像恶人,便壮着胆子接过他的信,一看却是少恭写与她的,少恭隐瞒了陵越的来历,只骗她说陵越本身有残疾,是来与她作伴的。

巽芳看完信后,已对陵越放下戒心,又看他双目俊秀,眉宇风流,本应是个风采卓绝的人物,如今却眼不能看,耳不能听,怜惜之心大起,倒是对陵越颇为照顾。

陵越与她相处一阵日子,便知这女子乃是个心善之人,且她是蓬莱公主,精深法术,与他日常交流也并无阻碍,少恭每五日送一次药来延长他命数,虽然还是看不见听不着尝不出味道,倒也相安无事。

倒是巽芳的病,让他大为惊奇。巽芳记不住人,常常是上午还言笑晏晏,下午便问他是谁,不过日子久后巽芳就对他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也不像以前一样认不得人了,问了巽芳,才知道以前更严重。以前她是上一刻还念着名字,下一刻便忘了与她说话的人是谁,近日才好了许多。

陵越听她说近来好了许多,便想到那五个死去的女子,毛骨悚然,又想她肯定不知平日吃的是什么药物,更是对她又怜又怕,别说说服她去劝解少恭,唯恐她知道嘴里吃的是什么东西。可若不劝解,少恭还要作恶,倒是左右为难。

陵越日夜煎熬,在幽静的山谷中待了十五日,却像待了十五年之久,只要他想到那药物,就作呕,又眼睁睁看巽芳吃下去,还不敢告诉她实情。

这一日,他坐在院中大树下的石凳上,沉闷不语。巽芳做了饭菜出来,将食物放置在石桌上,传音给他说:“今日倒是个好天气,但外面风大,陵越大哥还是回屋休息吧。”

陵越淡淡的道:“今日是十六了吧?”巽芳说:“是啊,你已来了半月。”陵越说:“我师弟定是很着急我了。”巽芳奇怪道:“你是瞒着你师弟出来的吗?”陵越道:“是啊,他很担心我,我又不见了,虽然留了书,但我怕他不听我话。”

巽芳看了他半晌,说:“你和你师弟感情很好。”陵越这才笑了笑,说:“你若是见到屠苏,不会不喜欢他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头顶响起一个老迈的声音,说:“你们谁是陵越?”巽芳往上看去,只见一须发全白的老头倒挂在树上,他虽白了头发,但仍是红光满面,双目炯炯,一看便是个武功高深的。

可他既然用正常声音与陵越说话,陵越自然不会应他。那老头又问了一次:“谁是陵越啊?!”巽芳这才接过话说:“你找陵越做什么?”老头说:“那你不是陵越,他是陵越。”老头转瞬间便下了地,站在陵越面前,问道:“喂!你是不是陵越?”

巽芳只好传音给陵越,陵越一顿,说:“晚辈正是陵越。”老头围着他转了两圈,抓了抓头发,丧气道:“你怎么又瞎又聋啊?这要我怎么杀你呀?”

巽芳听他竟是来者不善,急忙走到陵越身前护住他,说:“陵越大哥是好人,你不能杀他。”陵越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又未感觉到杀伐之气,迷茫道:“怎么了?是谁找我?”

老头说:“我声名赫赫,如今竟然叫我来欺负一个瞎子聋子,还有一小姑娘,狗屁徒弟,存心要气死我。”巽芳问他:“你徒弟是谁?为什么要来杀陵越大哥?”老头说:“我徒弟叫晔华,是个刁蛮姑娘,你比她好多了。”巽芳问:“她与陵越大哥有什么仇怨?”

老头说:“我怎么知道?我只以为有臭男人欺负她了,可这小子长得漂亮,不像是会欺负人的,别人欺负他还差不多,莫不是我家那刁蛮姑娘是恶人先告状?”巽芳见他说话颠颠倒倒,也不知就里,忙又把老头的话给陵越说了。

陵越暗道奇怪:“若这老人与少恭是一伙的,他来此取我性命,怕是屠苏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少恭掌控不住,便来杀我灭口。可听他言行,竟不是个歹徒,我且诈一诈他。”

陵越道:“我这眼睛和耳朵,全是拜令徒弟所赐,她毒害我不够,还要来杀我。我现在毫无还手之力,你要杀我,那便杀吧。只是你徒弟用诡计,你这师傅趁人之危,想来以后遗臭万年。”

老头被他说得涨红了脸,吹胡子瞪眼道:“狗屁!狗屁!我才不杀你!我寒江客鼎鼎大名,从不欺负弱小,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巽芳再传话,陵越道:“我现在乃残弱之身,巽芳姑娘又是弱流女子,你来此地呼喝杀人,难道还不是欺负弱小?”他又想到自己看不见听不着,用不了功夫,便只能违心耍嘴皮子保命,只盼死前能见上屠苏一面,也不枉他逞这口舌之利了。

老头冷哼一声,说:“怕是你欺负了我徒弟,我徒弟才毒杀你,她分不开身,留你一条命,想是要折磨你,现在她不耐烦了,就找我来杀你来了!”

陵越想他果然不知其中缘由,又极好面子,这便好办许多。陵越道:“你徒弟是你徒弟,你是你,你方才说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不恃强凌弱,就算你顶了徒弟的名头,那也还是欺我身中剧毒,无法与你比拼!”

那老头被陵越气得哇哇大叫,说:“你中得什么毒?快去解了,我好杀你!我答应了徒弟,不可不杀你!”陵越道:“若我能解,我便不会任你欺凌了。”老头急得凑过去抓住他手腕,二指探他脉象,忽而皱眉,忽而喜悦,最后大笑一声,道:“莫急,你这毒有解,我解了你的毒,你再跟我打架,若是打不过我,那就是你本事不够,不算我欺负你了!”

那老头抓虱子挠痒痒一般在自己衣服上东摸西摸,掏出一个小药盒,笑道:“这是二十年前我那死鬼老婆留给我的万露回春丹,莫说你那什么五毒失觉散,就是千毒万毒散,一颗下去也好了!”

陵越接过他的药,毫不迟疑就将药丸吞入肚中,巽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巽芳失声叫道:“诶呀!你怎么就吃下去了?这人是要来杀你的,说不定这是毒药。”老头气道:“你这女娃娃,头发长见识短,我堂堂寒江客怎会用毒药杀人?”

陵越将那药丸吞入肚中后,果真见肚腹升起一股暖意,他当即盘腿坐下,运转功力化散药物。老头在一旁看他,啧啧称奇,说:“小子天资高,年纪轻轻就练到这样的功夫了,简直是天纵奇才。”

两人围着陵越看他疗伤,忽听得一声娇叱:“师傅!你在干嘛?”那老头笑嘻嘻说:“乖徒儿,为师正给他解毒。”晔华听了,气得跺脚,说:“你干嘛给他解毒?我是要你来杀他呀!”说罢挽了个剑花,就朝陵越身上戳去。

巽芳一惊,手中施了个术法护住陵越,只见那剑“砰”的一声撞在护罩上,竟把晔华给震退了几步。那老头也叫道:“我什么时候教你乘人之危了?真是学坏不学好,老夫的脸都给你丢尽啦!”晔华怒道:“师傅!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老头“呸”了一声,说:“你武功学不好也罢了,还出来丢我的脸,我是成名高人,你却要我来杀什么聋子瞎子弱质女流,你当你师父我是下三滥不成?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欺负了人家,还恶人先告状?”老头越想越觉得不错,这丫头从小就刁蛮娇气,只有她作弄别人,哪有人敢跟她对着干?

晔华涨红着脸说:“我才是你徒弟,你怎么帮外人说话?你答应我的事要反悔啦?”老头说:“什么帮着外人,你看这男娃娃,温温柔柔的,我一看就喜欢得紧,可我一看你这臭徒弟啊,我脑袋就疼死啦!我真后悔收了你呀!”

晔华一愣,哇啦一声就哭了,说:“气死我啦!你这臭师傅,还有你这白痴娘子。若不是少恭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才懒得理你们杀不杀人。”巽芳何等聪明,当下大惊道:“你说什么?是少恭要你来杀他的?”

晔华说:“可不是吗?”她擦了擦眼泪,又拿起剑,一剑就把巽芳的护罩给击破了,又抬手第二剑。此时巽芳心神大乱,灵力罩都维持不稳,那寒江客最怕徒弟哭,竟也不来阻止,眼看晔华剑尖就要插入陵越喉咙了。

忽然长虹贯日,一把剑横在陵越身前,只听得“叮”的一声,晔华的剑第二次被震退。一个黑影纵身跃下,揽住陵越的身体,又飞身翻上树枝,冷冷朝下看去。老头“咦”了一声,说:“好俊的身法。”晔华冷哼道:“百里屠苏!你又坏我事!”

来人正是屠苏。原来屠苏出了城,便有人赶过来,说他惯走琴川到江都之路,可以带屠苏抄近路去江都。两人去到江都城外,又有另一人牵着两匹马,将屠苏那匹马换下来,说熟悉江都地形,能带他去山谷。

屠苏风驰电掣,路上纷纷有人相助,竟半日就来到山谷外面。只是山谷附近布有法阵,他一时不得而入,反教寒江客先他进去。

屠苏好容易才找到入口,刚进山谷,就听到刀剑相撞的声音,暗道不好,怕晚来了一步,顿时一身冷汗,狂奔而下,正好看见晔华行凶,急忙现身挡住那一剑。

屠苏搂着陵越,见他倚在自己肩头,正凝神运功,且脸上青白之色减退,喜极而泣。他想着自己半个月缠绵病榻,醒来知道时日后,心急如焚,提心吊胆,如今总算是找到了,而且人还好好的,实在是幸运至极。

屠苏又是心酸又是高兴,一时情热,便痴痴地瞧着怀中人的脸,一颗心砰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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