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以后好好保养,戒烟戒酒,还能活多几年。
张晓波听了,转头瞪了好几眼陈霆,说:“听到没?医生说吸烟有害健康,你别整天烟不离手。”
陈霆毫无反省之心地叼着香烟,说:“做手术的又不是我,你吼我干嘛?”
张晓波取下他嘴里的香烟说:“张学军的今天就是你的明日!”
话匣子气道:“没心没肺的臭小子!你们拿张学军当反面教材啊?”
“我就是睡进棺材里,也要被你们吵醒了!”张学军虚弱地呻吟一声,张晓波赶过去扶起他,又喂了点水。
张学军眼睛都没能完全睁开,抖着手指着陈霆说:“好小子……你六爷我很久都没被人这么耍过了……”
陈霆笑了笑,弯腰低头说:“不敢,六爷抬举了。”
张学军蜷起拳头缓慢又无力地拍着胸口,气道:“好胆!你小子好胆!”
张晓波冷下脸道:“张学军,阿霆可是为了你好。”
陈霆笑眯眯地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对张晓波说:“闭嘴,你老爹还躺床上。”
张晓波郁闷道:“阿霆,我可是在帮你呀。”
话匣子看他们当着张学军的面打情骂俏,就赶紧把他俩都赶出了病房,说:“你们两个在他出院前不准来看他!不然又得被你俩气进手术室里去!”
陈霆点头道:“麻烦霞姨了。”拉着张晓波出了医院。
张晓波仍旧嘀咕道:“这张学军太不识好歹了吧?你是为了他好!”
“你爸好面子,给他个台阶下,是我们做小辈的礼数。”陈霆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拿出一根抿在嘴里,说:“你明明担心他,就服个软,你爸吃软不吃硬。”
张晓波勾着他的手,两手揣衣兜里,兜帽往下坠,遮遮掩掩道:“我……我也吃软不吃硬啊!他怎么不跟我服个软?就爱打我骂我,整天跟我吹牛逼,我烦死他了。”
陈霆跟张晓波勾住的手也揣兜里,另一只手忙着抽烟,说:“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哪个父亲不喜欢跟孩子吹牛想让孩子崇拜自己的?他是在乎你。”
张晓波抬头狐疑地问:“真的?”
陈霆吐了口烟说:“他老了,得有一个人依赖,他整天盼着你回去,偏偏你一直在外面疯,一见面你还不给他好脸色,他拉不下脸,可不就跟你急吗?”
“算你说得对……”张晓波别别扭扭地靠着他,又说:“可你跟我不一样,他可不能这么对你。”
陈霆笑道:“哪里不一样?我都跟你领证了,张学军是我爸。”
张晓波眼睛一亮,说:“诶!你说得对!”
陈霆好不容易能吸烟了,抽上瘾,一根接一根地抽。张晓波发觉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摸第二包烟了,张晓波捏着他嘴里的烟扔了,又把他身上的香烟全都揣自己兜里,说:“我说不许你抽烟!你还当耳边风了?”
陈霆皱了皱眉,又突然笑着伸手过去揽住张晓波的肩膀,一脸温和地商量道:“抽烟有助于思考,我为你排忧解难……”
张晓波指着陈霆骂道:“你忘了我说的话啦?张学军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
陈霆将他的手拍开,教训他说:“你懂不懂礼貌啊?”
张晓波翻了翻白眼道:“霆哥,你是混黑的,不是仪仗队!”
“废话少说,下雪了赶紧回去。”陈霆郁闷地将双手插兜里,跟张晓波冒着飞雪跑了起来。
陈霆摸了摸下巴,偷眼看张晓波在做饭,就悄悄翻张晓波的衣服,他找了一个又一个衣兜,就是找不到那包烟,想出去买吧,偏偏北京胡同迷宫一样,万一找不回来,张晓波又要教训他。
“妈的,管起我来了。”陈霆暴躁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张晓波把饭菜端出来,看他这副样子,只好拿出一根烟说:“就一根,今天不许抽了。”
陈霆笑容满面地接过烟,饭前抽一根,简直赛神仙。
两人吃完饭后,陈霆看新闻,张晓波逗鸟。
张晓波说:“波儿!叫爹!叫爹!”
陈霆用手扶了扶眼镜框,摇摇头浏览文件。
“匡匡”两声,玻璃窗被人敲响了,张晓波开了窗,竟然是小飞女朋友。
张晓波回头看了眼客厅里的陈霆,遮遮掩掩道:“诶!你来找我干什么?我老婆可来了,我帮不了你的忙了!”
“对不起!”女孩咬了咬下唇,说:“我也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可……可已经没人能帮我了!”
张晓波大惊失色说:“我可告诉你啊!你别赖上我,我老婆会给我几个枪子儿吃的!”
女孩微微笑了笑,说:“不让你装样子让小飞吃醋了,你……你帮我藏一下这个信封,不能拆开看!”
张晓波还没来得及拒绝,那女孩就飞奔跑了。
张晓波挠挠头,把信封随手扔书桌上,说了声:“莫名其妙。”
陈霆捧着一沓文件过来,将文件堆在书桌上,说:“刚刚谁来了?”
张晓波有些心虚,毕竟当时妒火难消,气头上答应了那女孩做戏,还真亲了人有视频为证,现在那女的找上门来,说出来可不是自寻死路吗?
张晓波干笑道:“是问路的,外地人容易迷路。”
陈霆将文件收入袋中,说:“的确挺难走的。”心想:“去买包烟回来都怕迷路。”
张晓波赶紧转移话题说:“明天我们去看张学军,他怕是呆不长。”
果然,两人第二日去到医院,张学军正中气十足地跟话匣子吵架。
张学军说:“一个人不动,就像轮子不转,迟早会生锈!你听那些西医胡说八道,治死人的!”
话匣子翻白眼说:“要不是西医,你现在还能跟我在这吵架?”
张学军哼笑道:“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话匣子冷笑道:“哟,六爷您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动个手术怂得像只乌龟似的。”
张学军气得半死,看到门口的张晓波和陈霆,转移火力,指着张晓波骂道:“你小子!谁教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阴你老子我?”
张晓波怒道:“关我什么事?好端端骂我?!”
张学军把床拍得震天响,说:“要不是你签字!医生能把我拉进手术室里去?!”
张晓波气道:“那是阿霆……”突然止住,想起他手术刚做完,承受不住太大刺激,又把话咽了回去。
张学军冷笑道:“你蒙我呢?阿霆就算让人给我打麻醉,也做不了主给我签字!你这个叛徒!”
话匣子看了眼旁边的陈霆,心里嘀咕说:“结婚证都领了,他已经是张家人了,怎么不能给你签字啦?”
张晓波从来没给人背过黑锅,可老婆的黑锅怎么也得背!左右夹击之下,只好打落的牙齿往肚子里吞。
张晓波眼一闭吼道:“是呀!你看你这副死样子,还学人逃跑,你丢不丢脸啊?我是坚决跟霞姨站在同一阵线,早跟你说不要挣扎,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学军火爆道:“我操你娘!张晓波!”
医生匆匆赶过来吼道:“病人和家属请安静!”
四人讪讪面面相觑,张学军耍赖说:“脚长我身上,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们看得了我一时,看不了我一世!”
陈霆出来劝解道:“没事,反正手术完成了,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六爷在医院反而静不下心,我去跟医生谈谈。”
张学军一听,眉开眼笑道:“阿霆真是个好小伙儿,懂得多,会来事儿。晓波!你学学人家!”
要是换其他任何一人,张晓波早跟张学军翻脸了,挨到陈霆,顺服地说:“是是,我从早到晚,跟在他身边不停学习。”
陈霆撞了他一下,说:“胡扯!别漏嘴风!”
张晓波暗地里往他屁股上掐了一把,陈霆差点惊得一跳,又碍于张学军,不好发作。
话匣子看得一清二楚,不忍直视,不是说好不打情骂俏的吗?
张学军终究还是出院了,他趁着话匣子和陈霆去找医生,唆使张晓波帮他逃跑。
张晓波说:“你急什么?阿霆都帮你去办理出院手续去了。”
张学军说:“你懂个屁?女人说翻脸就翻脸,要是话匣子半路又反悔了,要我在这住个十天半月,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张晓波无法,只得搀着张学军偷偷出去,半路碰到话匣子跟医生在聊他的病情,赶紧拔腿就跑,却还是被话匣子看到,在后面狂追不舍。
话匣子边追边骂道:“张学军!你跑什么?!你这乌龟王八蛋!”
张学军和张晓波发足狂奔,拦了辆出租车,把话匣子甩在后面。
话匣子狠狠把包一扔,骂道:“去死吧你!”
陈霆姗姗来迟,问道:“人呢?”
话匣子边喘气边说:“都跑了!你说这一老一小,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省心啊?”
陈霆倚在路灯杆子上,抽烟不语。
话匣子笑道:“我是没事,你都跟晓波领证了,他爷俩儿一辈子气死你!“
陈霆扶起话匣子,带她往回走,说:“还是先把离院手续办了再说吧。”
暗地里却想:“张学军自然有你来操持,至于张晓波……我还镇不住那龟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