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云胡不喜
第九章
且说那唐轩迷惑屠苏，使之刨胸摸心，指尖红热，似被火烫，真乃红心火热，痴情不改，唐轩甚是感动，暴性收敛，放他自生自灭，等候青阳真人择良辰吉日，将他投入鼎炉，烧他个一干二净，飞灰湮灭。
缚灵台在山之巅，云雾缭绕，仙风缥缈，奇花异草，馥郁兰香，日月星河，明澈无翳，乃仙灵汇聚，道德鼎盛之地，于此修仙，大为助益，然妖魔到此，仙风刮骨，若万刀屠戮，灵气旺盛，乃毒障缠身，苦不堪言。
陵越魂魄归体，灵台明慧，思及之前事迹，满面通红，懊恼不已，又思及现下处境，悒怏不乐，无计可施。屠苏替他换药疗伤，看他凝眉思索，问道：“师兄可是恼恨我心智不坚，被人迷惑，伤了你我情分？”
陵越掩住忧思，轻抚他面颊，笑道：“屠苏，我一害你受焚寂之苦，二害你散魂受人屈辱掣肘，似火焚心，日夕不宁，莫说你身不由己，实乃无奈，便是你刻意为之，我亦心安。况吾所爱，皆是值得，你切莫恼自己。”
屠苏牵起他发丝，头顶彩光变幻无穷，将那发丝照得殷殷红亮，诡秘妖异，不见清风玉骨，冰心玉壶，一时间刀剜肺腑，心酸难言。
陵越纳闷道：“你何以怏怏不乐？”屠苏道：“师兄往日仙风道骨，若比日月，如今因我之故，叛道成魔，被囚于此，我何以有欢容？”
陵越道：“此言差矣，我日前只道你四散而去，伤心欲绝，不曾打点心思，将你寻回，使你在外面受那差遣掣肘，我怎不心痛难捱？今日虽囚此地，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受制于人，我便趁此机会解救你。”
屠苏惊道：“师兄切莫如此！如今你正受羁囚之灾，应当好生珍重自己，待我偷到印符，将你放出，你自回去，千万不要管我，我虽受人差遣，但到底唐轩不能强逼，况我乃紫胤真人之徒，定不辱他老人家威名，做伤天害理之事。”
陵越叹道：“你受此屈辱，我岂会丢你不管？日前你说我不疼你，想来愧疚无地，恨不能以身相替。你劝退之语莫要再说，否则我羞愧难当。”
屠苏受那神仙师徒驱策十年，若不是一心想着重见陵越，哪会苟且偷生？当下他不止见到心上人，更是得他温柔怜惜，心中甜蜜，默默相拥无语。
陵越道：“我们说定了，无论如何，你切不可轻举妄动，那道人要用鼎炉炼我，却不想我以道入魔，莫说伤天害理之事从不沾手，便是降妖伏魔，安定众生，天下舍我其谁？便是证道仙雷，我亦不惧，何愁他小小丹鼎炉？”
想那陵越，平日君子谦谦，沉稳有度，从不说妄语，如今为安抚师弟，竟口出狂言，大乖平常，屠苏以为是他入魔所致，笑道：“师兄一朝成魔，倒是比平日多了些洒脱狂性。”
陵越看到他脸凑到跟前，热气扑面，脸上微红，道：“你记得多少事？”屠苏心猿意马，情意炽热，调笑道：“不多不少，记得长夜交欢，云雨几度，与师兄共游巫山，成就夫妻之礼。”
陵越被囚仙台，法力俱散，又刚刚上药疗伤，手脚瘫软，哪里能推拒他？况他本就倾心倾情，相思入骨，又哪里想推拒他？且半推半就，交颈缠绵，好在屠苏顾及他身上有伤，不敢冒进，悬崖勒马，伏在他身上，汗如雨下。
两人温情小意，屠苏半抱住他，一手伸入他裙摆内，不知作何动作，将陵越撩得瑟瑟发抖，乌云散乱，口吐热气。陵越双手搂抱住他肩膀，衣襟大开，裙裾推高，面含温情雨露，气喘吁吁，默默不语。
屠苏见月下清辉，皓腕霜雪，且爱人在怀，风情动人，热火情烧，又是动心又是懊恼，且跟他低头私语，转移注意，道：“我那另外半身，如何将你伤成这般模样？”
陵越裙底下还有手掌作乱，隐忍道：“不曾……是我自作自受。”屠苏淡淡道：“你莫要维护他，我听那逼仙之乱，何其惊痛，而且还听说他与另一女子好了？”
陵越面泛桃花，道：“他记忆全失，岂能强求？只盼他能顺应心意，逍遥自在，我心甚慰。”屠苏吻他嘴角，呢喃道：“那也不成，你莫要太过放纵，我与你早是夫妻，你却不说，待我们合二为一，你要我如何自处？若真是大错铸成，我必会两厢不应，祸患不浅。师兄容情，却不会理情，此事是你糊涂。”
陵越按住他作乱之手，平复气息，收敛情态，整理衣襟，与他两厢依偎，共看明月皎洁。陵越道：“此事是我太欠考虑，害师弟于不利处境。若我当日明说，即使不应，屠苏下山与人交往也是光明磊落。如今我缄默不语，确伤三人情分，屠苏可要罪责师兄？”
屠苏煞有介事点头，低头在他耳边悄语，陵越一愣，面上火热滚烫，屠苏用手臂撞他，他身影微摇，头昏目眩，恼恨无奈地瞥他一眼。屠苏莞尔，说：“师兄可是言而无信？”
陵越低声训道：“你从何学来这些……这些……”屠苏道：“我以前做过，为何此时又说不得？况我俩夫妻情分，便是说些床笫情话，又有何不妥？”陵越气笑道：“幕天席地，清风朗月，何以说房内之事？”
屠苏朗笑出声，安抚道：“行了，还不许我起逗乐之心了？我不说便是。”陵越摇头低笑，之前的屠苏敬怕于他，现在这个又肆意妄为，真是人有两面，画骨难成。
光阴似箭，陵越与屠苏柔情蜜意，依依不舍，却终是在劫难逃。青阳真人卜卦推演，算好了时日，将陵越捉去炼丹房。陵越未免节外生枝，仍是扮作疯癫模样，看见屠苏在场，以目光警示他，叫他千万忍耐。
唐轩早知他二人情义，看屠苏咬牙切齿，气冲牛斗，却又隐忍不发，浑身紧绷，暗笑道：“真是天不作美，人情两分，即使那陵越深情厚谊，痴念成魔，如今投身火炉，所爱之人竟敢怒不敢言，何其可怜？”
青阳真人喝道：“妖魔陵越，痴癫成性，残害无辜，无可救药，此乃自取灭亡，天要绝你。今日本仙将你祭炼，以正纲常，以慰民怨！”
屠苏忍无可忍，道：“要杀便杀！师兄品性高洁，心怀明月，何来残害无辜一说？你莫要凭白栽赃，强词夺理！”
青阳真人冷笑道：“轩儿，怎么一条狗你都训不好？日日猖狂，指东打西，阳奉阴违，难道那日我让你把他扔入万鬼窟被万鬼撕咬，你却没做？”
陵越本是低头不语，听闻他虐待屠苏，险将银牙咬碎。唐轩道：“师傅，我哪是没有教训过他呀？可是这百里屠苏骨头硬，什么法子都用过了，他就是不听话。”
青阳真人摆摆手，道：“既然如此，就不要放他出来乱晃，免得见了烦心。若不是他还有些用处，早就让他魂飞魄散了。”
青阳真人宽袖一摆，将陵越送入炼丹炉中，让童子添薪煽火，自去不理。唐轩将屠苏带回洞府中，一黑色猿猴窜出，恭敬立在他身侧。
唐轩恼火道：“叫你养的那些恶鬼还有？”猿猴垂头道：“属下罪该万死，当日在寒泉岭养了一批，谁知陵越无意间闯入，将那万鬼驱得一干二净，现下已是没有了。”
唐轩回头瞪了屠苏一眼，说：“算你走运！”取金针四支，念咒化出木偶原形，将金针分别刺在手腕脚踝处，又吹出一口白气，将屠苏复原出人形。
屠苏踉跄起身，每走一步，脚踝剧痛无比，每抬手腕，腕骨磋磨钝痛，才走了几步远，便冷汗涔涔，血色全褪。
猿猴看唐轩脸黑如炭，讨好道：“公子慈悲，这百里屠苏不识好歹，以下逆上，只是让他受碎骨之痛，仍是便宜他了。上仙乃言，眼不见为净，不若将他四肢都摘去，放入花瓶中，送去炼丹房，让他亲眼看所爱之人受焚烧烈焰之苦，如何？”
唐轩受用道：“真是妙策，既残他身，又伤他心，往后我看他还敢对我冷面以对，骄矜无比。”猿猴领命下去，又被唐轩叫住，问：“是了，玉阳姐姐如何？”
猿猴道：“玉阳姑娘整日叫骂不休，又不肯吃东西，属下喂了她几粒辟谷丹，现下应该醒了。”唐轩挥挥手打发走它，说：“你自去将百里屠苏收拾了，我去看看玉阳姐姐。”
唐轩缓步到玉阳住处，只见雕栏碧瓦，珠楼玉阙，华堂彩色，童女垂侍，好不风光！只那高楼处时时砸下许多事物，叫骂声不断。
玉阳喊道：“叫那唐轩来见我！”唐轩拾级而上，笑道：“姐姐，我来了。”玉阳手中瓷瓶往他身上砸去，被唐轩轻轻一踢，稳稳落地。唐轩道：“姐姐何以这么大火气？是这楼里锦衣玉食不够？还是奴仆童子少了差遣？”
玉阳双眼喷火，怒道：“繁华锦翠，珍馐美酒，难道我比你见得少了？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落魄蒙难，俱是陵越大哥和屠苏弟弟救我于水火，我深慕他们侠义，东施效颦，却将你这等混世魔王放出，害得他们……害得他们……”
唐轩道：“此言差矣，姐姐是我再生恩人，是你对我有恩，非陵越屠苏。况且那陵越已成妖魔，百里屠苏更是受我再生之恩，我对他俩可有何不妥？”玉阳道：“那你欠我恩情，就还于我！我要你放人！”
唐轩无奈道：“你现在说也晚了，陵越被我师傅投入炼丹炉中，受烈焰焚烧之苦，再过一段时日，灰飞烟灭，不复存在。”玉阳惊怒道：“你说什么？你……”她掩面大哭，泪洒衣襟，几欲昏厥。
唐轩将她扶回床上，将被子细细盖好，轻声道：“你不要再想着陵越了，姐姐有恩与我，等我日后飞升成仙，也将你提携上去，享瑶池美酒，长生不老。”玉阳一口唾沫吐于他脸上，恨声道：“教我长生不老日日对着你这暴戾之徒，我恨不得即刻沦丧。”
唐轩取出帕子净脸，无奈道：“你好生歇息，我来日再看你。”玉阳怔怔落泪，伤心欲绝，几次昏昏沉沉。一日醒来，突然惊悟：陵越往日最是在意屠苏，若不将屠苏救出，只怕他死也不瞑目。
玉阳将童女递上的仙丹妙药都吃了，容光焕发，再传人去叫唐轩。唐轩即刻赶来，笑问：“姐姐有什么差遣？”玉阳冷声道：“我在这里举目无亲，心中烦闷，你让屠苏弟弟来陪我。”
唐轩道：“这有什么难的？”叫人遣送屠苏过来，却忘了他曾嘱咐猿猴，将屠苏做成人彘，仆人将屠苏抬上来，玉阳一看，立刻吓得晕倒。
唐轩懊恼非常，将屠苏四魄抽出，叫人扔了那具身体，重新做了一木偶，怕他唆使玉阳逃跑，便又将金针刺入他四肢，叫他行动迟滞。
玉阳醒来，唐轩好是一番安慰，说是用仙术开她玩笑，实际上屠苏完好无损。玉阳不懂法术，将信将疑去看望，果真四肢健全，难得给了唐轩好脸色看。
玉阳道：“那你将他移去我房中，我要亲眼看他醒来。”唐轩脸色难看道：“你不是喜欢陵越吗？怎么又喜欢他了？”玉阳怒道：“他乃是我恩人，我亲自照料他也是应当。况且你喜怒无常，暴虐狠厉，屠苏在你们手里，不知会如何折磨他，我可不信你！”
唐轩被她说中，讪讪道：“那你还有什么要求？”玉阳冷冷道：“你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唐轩看她两厢态度不同，心中愤恨，挥手打烂些珍宝玉器，怒气冲冲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