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丁隐将小凡抱回卧房,轻轻安放在床上。又看他白衣血迹斑斑,帮他脱去身上外衣,却掉下许多小物件。
有竹编的蚱蜢、黛蓝色金绣圆头鞋、巴掌大的帛画。
丁隐拿起竹蚱蜢,已经偏黄,光滑油亮,应该常被把玩。
又看那圆头小鞋,连巴掌都没有,精致小巧,鞋子里有磨痕,应是穿过了。
帛画倒是很新,墨水却很淡,依稀是两个孩童,一大一小,一前一后。
丁隐摩挲着鞋子里面用金线绣的“隐”字,沉默不语。
他将小鞋收好,从怀中拿出瓷瓶,喂了小凡两枚丹药,又将他身上的伤包扎好。俯身绑绷带的时候,听他好似有呓语,悄悄附耳过去,却被小凡一把抱住身子。
丁隐一惊,一掌打出。
“隐隐。”
掌心一顿,悬在小凡头顶。
再细听,又叫了声:“隐隐。”
丁隐看他眼皮下眼珠转动,才知他在做梦。
他多疑又阴险地找到了罅隙,盘问:“你来找丁隐,有什么目的?”
“有……”
丁隐脸色一变,手慢慢滑到他脖子上。
“什么目的?”
“带回去……”
丁隐冷笑:“带回去剥开胸膛取我体内的赤魂石吗?”
“爹爹很担心,父亲也很担心……”小凡皱了皱眉头,沉默了一阵,才慢慢地,极不情愿地承认:“我也很担心……”
丁隐阴晴不定地看着他的脸,手中翻出匕首,突然往他头上刺去。
匕首挟着风擦过小凡脸颊,“噗”的一声刺入枕头里。
小凡一动不动,懵懂不知。
丁隐冷冷地用匕首拍了拍小凡的脸颊:“暂且相信你。”
小凡昏昏沉沉,睡睡醒醒,迷糊中好似有红影在面前晃动,又好像有一双綪红的眼睛一直盯着,有时好似问了什么,自己又答了什么。
一直折腾不休,他病中抑郁,好得就慢了些。
终有一天,他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从床上勉强起身,胸口一阵剧痛。
连带着琵琶骨的旧伤,他两臂几乎不能动弹。
“我睡了多久?”
丁隐在对面的榻上练功,微微睁开眼:“三天。”
小凡瞥了他一眼,道:“劳烦将我院中的小姨叫来。”
丁隐在他床头坐下,指尖轻佻,抚着他面颊,调笑道:“你不是不怪我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小凡最是恨人放浪,冷淡道:“你照顾我三日,恩怨两消,再碍你的眼,岂非是我不识趣?”
丁隐挨近他:“听说你一日要换三次衣服,生性爱洁,如今可是怪我照顾不周?”
小凡见他迫近,避开往后倾,不虞道:“立如尸坐如齐,你若是忘了,我再教你一遍。”
丁隐揽住他肩头,将头倚靠上去,感觉他脊背僵直,耳根发红,笑道:“可你也说,喜欢一个人,就可以靠他很近很近。”
小凡狼狈地撇开脸,仍旧镇静,淡淡道:“你消遣我罢了。”
“消遣?”丁隐摸上他腰际的带子,解开衣结,眼睛紧迫盯着他的脸,柔声道:“你为我伤得如此之重,我照顾你,理所应当,你以前有没有教过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小凡闭上眼不看他:“你若不信,何必问我?”
直至全身衣服都散开了,有人轻轻将他扶起,小凡重新睁开眼。
玉宇经常伺候他洗浴,又疑丁隐捉弄他,故作镇静。
“你手臂动不了吧?肩上有伤,不要坐下去。”
水声潺潺,湿布在肉体上滑动,温水舒适,雾气氤氲,丁隐人在云雾中,如梦似幻,似是哀怜小意,又似冰冷无情。
那湿布像条蛇一样,慢慢在腿间滑动,突然把住孽根。
小凡浑身僵直,情炽火热,被他牢牢掌握。
丁隐的耳语如虫子般钻进耳朵里,浑身热烫瘙痒。
“你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喜欢我这样。”
小凡咬着牙,屹立不动:“是你逼我如此。”
腿间的湿布往水下沉,灵活的手指缠上,骚刮着,挑逗着。
将他玩弄于鼓掌中。
他逃不脱了。
不,他早就在瓮中。
小凡两手动弹不得,腿间要命之处又被掣肘,双腿哪得如意?
他拼命抑制自己,甚至口中念着佛经。
然而情自心生,佛祖也奈何不得。
灯光下水波散着微光,丁隐自远山云雾之后,似笑非笑,似嗔非嗔,云雨俱来,魂飞魄散。
“为何?”
小凡忍耐地低下头,脸颊潮红汗湿,黑发披散,粘在身体上。
如坠罗网。
他自双亲处习得两情相悦,两心相知,他既无意,为何要这般轻辱他?
不是不承认内心深处,有所触动。
然而情之所至,皆为一片赤诚。
他有心不动,然而丁隐却有恃无恐。
“你快活吗?”
即使闭上眼睛,那声音却如附骨之蛆,盘绕不散。
细微的密集的光点自四方凝聚,黑暗中忽然明光灿烂,欢愉到极点,他颤抖着,去了。
丁隐的脸自烟雾中穿过来,紧紧地盯着小凡的脸。
他此时是赤luo的,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他知道他的焚烧,知道他因自己情dong。
可他的脸看起来好痛苦。
丁隐恶劣地想: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yu仙yu死?
“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手下的身体在颤抖。
他在生气吗?
好像他们一见面他就生气吧,可却每次都轻而易举地原谅了。
“你不要我去害他们,可我心有怨气,怎么办?”
用嘴摩擦他的脸颊,用手抚摸他的身体,他为什么要闭上眼睛?不想看他?还是不愿面对被真心相对的人这样玩弄的事实?
“我要别人痛苦,我心中才会快活。”
一直冷漠不语的小凡勾了勾嘴角。
丁隐脸一沉,拍了一掌水面,水花飞溅泼在两人身上。
“你笑什么?”
小凡徒然睁开眼睛,目光深沉,轻声道:“就算别人痛苦,你也不会快活,你已经将自己抛弃,怎会有心快乐?这样吧,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给我的痛苦,比将我千刀万剐还要痛,你告诉我,你快活吗?”
丁隐咬牙捆了他一巴掌。
小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丁隐感觉他冰冷的目光,突然又慌了起来。
不行,周青云已经背叛了他,已经没有人在乎他了,现在只剩这一个。
若是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对自己温情以待。
活着片刻都是煎熬。
他何以撑到将蜀山和阴风谷全都赶尽杀绝呢?
“对不起。”
丁隐慌乱地捧着小凡的脸,不断亲吻他的唇。
“小凡哥哥原谅隐隐好不好?”
小凡动也不动,任他施为。
丁隐手足无措,一狠心将他击晕,为他擦干身体,放回床上。
他急忙赶回小凡当初住的客房中,找到玉宇。
“吵架啦?”
丁隐血红的眼睛圆睁,又委屈地拧了拧眉,竟有几分可怜相。
玉宇受不了他这模样,喃喃着说:“就算我知道是隐隐欺负小凡了,但是每次还是不由自主想要帮他。少爷,原谅姨姨,姨姨也是想让你开心。”
她把小凡让她藏好的那沓抄纸拿出来,轻轻抚平第一张破碎的纸。
目光柔和道:“记得你小时候啊,最爱捉弄他了,可每次只要你抄一百遍佛经给他,无论你犯什么错,他都会原谅你。小凡少爷他嘴硬心软,但心里可疼你了,你也不要老是惹他生气。”
丁隐讷讷接过了,拿着抄纸回去,将小凡弄醒,在他床前摆了一张台,当着他的面抄了整整三天。
他能感觉到小凡自他拿起笔开始,冰冷的目光又渐渐柔化。
就算他百般不是,他也不会彻底割裂;即使会他生气,也仍旧会原谅。
若不是真的在意,何苦为难自己?
丁隐这才真正确信,眼前这人,是真的不同于之前所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