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李狗蛋是最近被青龙收入门中的新弟子,他为了一个包子,就草率地加入了鬼王宗。
当然如果没有这个包子,可能他已经做了鬼。高来高去的名门正派中毒了需要什么仙药来治病,他肚子饿了要包子来治饿病,这并无不同。
为了仙药可以撕破脸皮,为了包子可以加入邪教,合情合理。
李狗蛋有个师兄,叫雁飞,据他本人说以前是种田的,原名王二狗。
雁飞很照顾这个新来的师弟,认为原名有狗,是亲人。
他计划着以后双剑合璧,一飞冲天的计划,然而当务之急,是为李狗蛋取个外号。
李狗蛋不满意入教改名,好说歹说,一定要保留“狗”字。
雁飞给他取名,苍狗。
苍狗是新入教弟子,乃是最底层的人物,首先不是要学功夫,而是要去伺候人。
很不幸,苍狗被分配到近年来最丧心病狂的一位大人物手下办事,据说他的前任因为没掌握好洗澡水的温度,让这位大人物送上了天。
苍狗听了,差点尿裤子,但是他知道他是无法选择的,大概他没有什么后台,才被分配到这样难伺候的人。
苍狗只好向雁飞打听这个人到底是谁。
雁飞说:“十年前,圣教一举进攻天音寺,蜀山有位长老因私仇却连杀天音寺两位神僧,被正道围攻,自此叛出正道,来了我们鬼王宗,名叫丁隐。”
苍狗一脸惊恐:“不是说名门正派救人于水火?”
雁飞“呸”了一声,不屑道:“正道比我们还要邪。”
苍狗问:“那丁隐现在是何职务?”
雁飞摇摇头:“他并无地位,但他上头那位,是鬼王宗的副宗主,人称‘血公子’,名叫鬼厉。”
苍狗愤愤道:“既无地位,为何我要去伺候他?”
雁飞捂住他嘴巴,说:“你疯啦,说那么大声,万一有人告密,你要不要命了?”
苍狗气鼓鼓地点点头。
雁飞说:“他是血公子手下一名猛将,血公子出任务必定带着他,他心狠手辣,是个鬼见愁。”
李狗蛋道:“他这么厉害,怎么甘心在血公子手下办事,却不要名位?”
雁飞撞了撞他,说:“丁隐自十年前那一役,昏睡了八年不醒,最近才出来走动,他落魄的时候,你以为是谁照顾他?就是鬼厉。以后你伺候丁隐,不仅要看他脸色,还要看血公子脸色,最好你能讨好血公子,血公子比丁隐好说话,还不太爱杀人,血公子要是不愿,丁隐一般都会听他的。”
苍狗苦着脸说:“师兄,你有没有办法把我调出去?”
雁飞拍了拍他的肩,说:“你节哀顺便。”
苍狗摸了摸脖子,觉得随时都要掉。
可下午他就收到要他去送洗澡水的吩咐了,苍狗有些慌,不停问旁边的童子,怎么样才算温度适宜,童子被他问烦了,恶狠狠道:“你放手进去,舒服了就是适宜!”
苍狗急道:“我当然知道,可我适宜,那位大人觉得不适宜,我不就完蛋了?!”
童子诡笑道:“你真以为你前任是因为洗澡水死的?”
苍狗一愣,问:“还有什么原因?”
童子道:“血公子位高权重,又生得风神俊秀,但他有个毛病,就是喜洁,每日要洗三次澡。而你的前任,是个女人,她异想天开,要当副宗主夫人,送洗澡水的时候,顺便也在血公子面前把自己脱光了,结果被大人给撞上了。”
童子回忆当时惨状,兴奋道:“当时真可谓血溅三尺。”
苍狗松了口气,说:“还好还好,我还以为真是洗澡水太热了就要掉脑袋。”
童子冷笑一声:“你别掉以轻心。”
苍狗挠了挠头,想着:“我听传闻吓都吓死了,怎么可能不小心伺候着?”
他一手提一桶,找到瑶光阁,探头探脑被院中剪花的玉宇瞧见,问:“你是新来的?”
苍狗诚惶诚恐地点头,他不知丁隐是男是女,只以为玉宇就是了,一下子就跪趴下去,说:“大人!小的……小的是来放汤水的。”
又有一个声音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苍狗冷汗涔涔,说:“我叫李狗蛋。”他倒是转眼就忘了自己的外号。
头上一声轻笑,说:“我以前曾经叫丁大力。”
李狗蛋一愣,这才知道眼前这对白靴子主人才是丁隐。
他的头低了又低,恨不得插进泥土里去。
丁隐诧异道:“你跪着干什么?起来吧。”
李狗蛋弯腰驼背地站了起来,还是不敢抬头看他。
丁隐皱了皱眉说:“你不抬起头让我认一认,以后怎么好让你进来?”
李狗蛋这才畏畏缩缩地抬起头。
意外的,眼前这人既不凶神恶煞,也没有三头六臂,他看起来年纪极轻,一身蓝衣,眼眸轻灵,嘴角带笑,像是不知世道艰险的小少爷,是个脑袋上刻着“我很好骗快来骗我”的人。
丁隐微笑道:“你不知道这边的环境,我带你去逛逛。”
李狗蛋晕乎乎地就被丁隐的表皮骗了,他放完洗澡水,丁隐就带着他四处逛,仔细跟他说了些规矩,他只能傻愣愣的点头。丁隐又刻意跟他对话几句,他就完全放松下来了。
李狗蛋傻乎乎地说:“大人你那么好相处,外面的人怎么都说您很可怕?”
丁隐笑了笑,没说什么。
忽然丁隐眼睛一亮,从李狗蛋身边冲了过去,扑向戴着斗篷风尘仆仆回来的鬼厉。
鬼厉抱着他,低头说:“你好像有些瘦了。”
丁隐解开他的斗篷,急切地亲上去,两人唇舌交缠。
鬼厉并没有与他亲热多久,紧紧抱住他说:“隐隐,别闹了。”
丁隐踢了他一脚,鬼厉皱眉看衣摆上的脚印,又看向李狗蛋,问:“这是新来的?”
李狗蛋再次忘了自己的名号,又腿软跪下来说:“我是新来的李狗蛋。”
鬼厉一愣,难以置信道:“李狗蛋?”
李狗蛋说:“血公子,洗澡水已经好了,您还是快沐浴吧。”
说到底李狗蛋还是有些担心丁隐会因为洗澡水太冷将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鬼厉点点头,却没急着去,对丁隐说:“今天感觉怎么样?体内赤魂石有异动吗?可还有嗜杀的念头?”
丁隐说:“今天我大梵般若咒进展不错,鬼厉你要怎么奖励我?”
鬼厉说:“我先去清洗,再与你说。”
丁隐跟着他到房门口,看到玉宇提着小木桶过来,一把抢过,将门关上。
“姨姨!我帮鬼厉洗就可以了。”
丁隐往浴桶了撒了些干花,双手揉着鬼厉的头发,用水将皂荚冲走。
“新来的李狗蛋,比之前那个好了不少。”
鬼厉无奈地看着他,之前那个女人其实不知在他面前脱过多少回了,但每次只是训斥,没想到她得寸进尺,竟在他洗澡的时候又脱。丁隐千方百计来勾引他,想来打的主意跟她差不多,没想到撞上了。
他暴性发作,就撕了那个女人。
丁隐上次没成功,这次再接再厉,扯着腰带又开始脱衣服。
鬼厉抹了把脸,水波摇荡,暖融融的身体依附上来,四肢交缠。
“你我两情相悦,你为何就不肯从我?!”
丁隐看他没反应,愤怒了。
鬼厉面色复杂地看着他,说:“我没准备好。”
丁隐说:“没准备好什么?有什么准备的?该准备的我已经准备了。”
鬼厉摇摇头说:“我以前也以为两情相悦就可以在一起,欢情愉悦肆意妄为,却没想到……”
鬼厉从衣服里找出一束海棠,放在他手里。
丁隐皱了皱眉,说:“我不是小姑娘,不喜欢这个。”
鬼厉脸色暗沉,轻声说:“这个你一定要拿着,它是不同的。”
丁隐知道在每年这几天,鬼厉一定出去,每年都会带回来不同的花,即使他不想要,鬼厉也一定要他保存着。
丁隐说:“为什么?它为什么很重要?你不跟我说?”
鬼厉怜惜地用手指摸了摸他的鬓角,手上的水珠沾到丁隐的脸颊,又沿着他的线条流下来,水泽生光。
“你总是忘记事情,每次都让我猝不及防。”
丁隐满不在乎道:“忘记就忘记了,那肯定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如果是高兴的事,我现在就很高兴,没必要记得;如果不高兴,那就更要忘了,你也别逼我想起来。”
他和之前失忆后急切寻找记忆不同,反而逃避去知道发生过什么。
鬼厉目光向下,丁隐身体光滑,一点疤痕都没有。当初知道丁隐刻意忘记了前尘往事后,他就让爹爹给了他几瓶除疤的膏药,将剖腹的剑痕除了,怕他又记起往事。
他也不希望他记起。
鬼厉目光又回到他手中捧着的海棠花,柔和道:“这是我在一个故人的墓前采下来的,我葬他的时候,种了一大片,每当我去看他,就是花开的时候了。”
丁隐不太高兴有人抢占了鬼厉的注意力,可之前那两年,他要是做出要扔花的动作,或是在他面前骂这个故人,鬼厉就会好几天不跟他说话。对于一个记忆全失第一眼便见到鬼厉的人,占有欲和嫉妒心让他根本无法忍受鬼厉有这么一个特殊的存在。
每次他都想跟踪鬼厉,去看看那个故人是谁,却每次被精明的鬼厉甩开。
丁隐闷闷不乐地从浴桶中爬出来,捡起地上的衣服要穿。
“衣服脏了,穿回去做什么?叫姨姨拿新的来给你。”
“好啦,我知道了。”
鬼厉出来的时候,丁隐正在树下做花环,他把鬼厉带回来给他的海棠花也别在上面,戴在头上,仰头笑着看他,说:“怎么样?不错吧?”
鬼厉看着他鬓发上的海棠花,眼睛一热,赶紧移开目光,低头道:“很好看,隐隐。”
丁隐笑眯眯地对他招了招手,说:“你不在的时候,鬼王过来一趟,他让我们去死亡沼泽,听说那里即将有宝物出世,让我们趁乱去灭了长生堂。”
鬼厉坐在他身边,丁隐顺势靠上来。
他喜欢霸着鬼厉。
丁隐说:“鬼王说届时会有万毒门的秦无炎和合欢派的金瓶儿和你一起去。”
鬼厉点点头:“原来如此,玉阳子被利用得彻底,现在没有价值了,便要把他丢弃。”
丁隐问他:“去么?”
鬼厉点点头,眯眼低声道:“当年杀上天音寺的人,有他一份。”
丁隐瞥了他一眼,说:“你又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丁隐看到鬼鬼祟祟倒洗澡水的李狗蛋,叫了声:“狗蛋!去宗里大厨房拿些鸡鸭青菜来。”
丁隐说:“我们吃饱了再去。”
鬼厉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说:“我刚洗漱完。”
丁隐爬到他背上,说:“你都穿黑衣服了,在泥里打滚都不会有人说你脏啦!”
鬼厉勾住他夹在腰间的两条腿,背着他在院子里转。
丁隐将头上的花环戴在鬼厉头上,在他颊边亲了一口,说:“好马儿,走快些。”
鬼厉冲也似的往外跑,撞上了提着鸡鸭的李狗蛋。
鬼厉脚尖点地,背着丁隐在半空翻了个身,稳稳落地,头上的花环都没掉。而李狗蛋被这撞力撞得仰倒,手里的鸡鸭也掉了。
院子里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