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吴山翠

够歇斯底里吗?以眼泪淋花吧!

【凡隐/苏越】山河外传(生子)

第三十章

时值惊蛰,春雨连绵,雷声乍响,万物抬头。

丁隐手中捏着十寸来长的蛇,蛇尾蔫蔫地绕着手腕垂下,曾书书一看,喜道:“今晚要吃蛇羹么?”

丁隐挑挑眉:“你会?”

曾书书讷讷道:“会吃。”

丁隐甩着手里的蛇,托腮叹道:“要是鬼厉在就好了。”

曾书书揶揄道:“怎么?想男人了?”

丁隐舔舔嘴唇:“想,想到鬼厉我就流口水。”

曾书书腻歪得浑身发麻,说:“小凡怎么好了?他又闷又呆,除了一副皮囊,还有什么可想的?”

丁隐把手里的蛇扔到曾书书身上。曾书书可不怕,他最爱玩小动物,那条蛇继丁隐之后又落入魔掌。

曾书书把蛇打了个结,蹲下看那蛇怎么解,还招来丁隐一起看。

丁隐说:“无聊。”却走过去也蹲下仔细看。

正在两人饶有趣味地看着打结的蛇怎么自我逃脱的时候,忽然有一名小弟子来报:“丁公子,山谷里忽然出来一人,说想见丁公子。”

曾书书疑惑道:“万毒门又搞什么鬼?”

丁隐问:“他在哪?”

小弟子说:“在草屋中。”

丁隐点点头,起身往草屋走,曾书书有些不放心,也跟在他身后。

丁隐摆摆手说:“你就好好研究研究怎么煮了这条蛇,我去去就来。”其实心中对曾书书颇为忌惮,除了鬼厉,他不相信任何人。

丁隐解下蓑衣和斗笠,推门进去。

来人站在琴几旁,那里放着一把焦尾琴,是丁隐趁着鬼厉不注意,偷偷带来的,平日就靠着这琴睹物思人。

丁隐看他站在焦尾琴旁,很是不悦,说:“你现在已沦为阶下囚,怎敢随意在我房里走动?”

来人回头,是一名四五十的中年男子,身上的衣袍灰白发皱,人倒是白白净净,斯斯文文。

丁隐心中嘀咕:“这男子衣着朴素,在万毒门分明不是有地位的,这些平日眼高于顶的弟子,怎么就让他来见我面?此人定有不凡之处。”

那男子笑了笑,抚着琴身上的“凡”字,说:“我只是见这琴形态甚美,有凤凰之姿,很是喜爱。素闻血公子在入圣教前乃是精通六艺的名门公子,看到此琴,便知其绝世琴音,只可惜无缘听闻。”

丁隐收敛神态,坐在对门的椅子上,说:“不知先生来意为何?”

男子走到正中,作揖道:“鄙人魏先,是为丁公子而来。”

丁隐玩味道:“哦?为我?”

魏先说:“丁公子现在围攻万毒门,是大大的不妥。”

丁隐心想:“好啊,万毒门那些龟孙子,在山谷布毒雾,使我不得寸进,但他们也别想出来,到时候一个个饿死他们。现已一月之久,这些人其他人没派,倒是让这修为低微会耍嘴皮子的人过来,我岂会上当?”

丁隐不动声色道:“哪里不妥了?”

魏先说:“丁公子既有血公子的琴,在下便认为,丁公子是与血公子一路,可据在下所知,那背叛了我教的苍松道人去了鬼王宗。十年前那一役,苍松道人杀了血公子未出世的孩儿,两人实有血海深仇,而鬼王在这种时机把血公子的敌人接回教中,定有遏制血公子的打算。丁公子与血公子交情匪浅,只怕飞鸟尽,良弓藏,鬼王是不会放过血公子和丁公子你的。恰好我们万毒门与苍松也有不共戴天之仇,既然敌人一致,不如我们……”

魏先察言观色,奇怪的是丁隐竟十分平静。

窗外淫雨霏霏变成瓢泼大雨,乌云似泼墨般浓黑,春雷轰响,暗下来的屋子霎时间亮若白昼。

丁隐一双眼睛若九幽暗火,神色复杂难辨。

丁隐轻声道:“你说什么?什么鬼厉的孩子?鬼厉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魏先一脸惊讶,心中急转:“为何丁隐会问鬼厉的孩子?鬼厉正是为了此人而叛道,难不成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使得丁隐忘记了当年的事?定是如此!丁隐若是记得当年的事,不可能还能忍受与苍松同属一派,亦不可不恨收留苍松的鬼王,只要他仇恨加深,其中便有空隙可钻。”

魏先按捺住心中激动,说:“丁公子贵人多忘事,十年前您身怀六甲,那些名门正派却趁您身子不便,便举两派之人围攻您,即使血公子拼死力战,却抵不过苍松道人狠辣手段,您的孩子……不幸的……”

突然窗边大亮,刺目的光芒照亮丁隐可怖的脸,他一改往日神态,目光阴骘,冷若冰霜,长剑在他手上泛起幽幽蓝光。

魏先警惕后退,暗叫糟糕,方才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若是他要恨,也该先恨当初与苍松勾结的万毒门,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魏先边退边说:“丁公子想必是误会了什么,当初围攻天音寺是鬼王宗的主意。当时鬼王宗正值内乱,有人想借陵越之力铲除鬼王,鬼王深恶痛绝,却又不敢招惹。十年前鬼王打听到血公子正在天音寺受苦,有意挑拨,便将脏水泼在您身上,我们万毒门和合欢派也是助力而已,至于苍松那叛徒行事完全是他自作主张,与我们毫无干系。”

“哐啷”一声,丁隐手中长剑落地,他双手颤抖地捂住头颅,十指深深地插入鬓发中,发冠滚落在地,一头长发披散。

魏先趁此机会转身想跑,眼前一花,丁隐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挡在门前,他伸手掐住魏先的脖子,狰狞道:“谁杀了我的孩子?是谁?!”

魏先扯着他的手腕,慌乱道:“不是我,是苍松道人,他一开始就是个叛徒,我们万毒门也是被他骗了!你应该回鬼王宗,杀了鬼王。”

丁隐神情痛苦狰狞,忽然他又放开手,双手捂着头,发狂般大叫一声,破门而出。

曾书书一直不太放心丁隐与人单独谈话,他答应过鬼厉要照顾好丁隐,无奈丁隐疑心重,他一直无法接近,只好悄悄看着。

当丁隐自屋中狂奔而出时,心中一个咯噔,急忙追上去。

这场春雨来得急猛,曾书书身法快到极致,雨打在脸上生疼,他也不敢擦挡在眼帘上的水光,生怕跟丢了丁隐。

两人风驰电掣,丁隐终于在山顶上停了下来,他浑身湿透,在雨中身形瘦削单薄,天地发出怒吼,乌云滚滚,电闪雷鸣。

曾书书上前握住他手腕,在雷声中喊道:“你怎么了?!万毒门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

丁隐神情恍惚,他记起了好多东西,但都太乱了,那些人和事远不是他所能负担,他忘记一切,本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如今强行重启,他怎能承担?

曾书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喊道:“他是不是跟你说了十年前的真相?!我就知道小凡这招是不行的,你早晚会知道,你还好吗?”

雨水冻住了丁隐的脸庞,他面部平整而模糊,长发黏在脸上,一缕缕,一丝丝,仿若遥远的幽恨又重新纠缠,与其说他是个活人,不若说是鬼。

曾书书看他失魂落魄,怕他做傻事,强行拧转他的身子,握住他双肩说:“都已经过去了!过去很久了!你醒醒吧!过去是很痛苦,但你挺过来了!你还有小凡!你总是记得别人忘了他!他需要你,你怎么这样软弱?你再沉浸下去,就是孬种!是软蛋!你只想着自己,你只在意自己,你有没有想过小凡?他也很痛苦,十年来都是他咬牙走过来的,他都没哭,你哭什么?你在他的羽翼下呆得够久了吧?能出来么?你是个哭哭啼啼整天只会寻死觅活的小女孩吗?!”

丁隐一拳把曾书书揍倒在地,曾书书捂着脸,双腿一伸,也将他绊倒,他翻身骑在丁隐身上,一顿拳打脚踢,喊道:“我他妈打醒你!”

丁隐狼狈地趴在泥地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雷声夹杂着若有似无的笑声,格外凄厉。

曾书书头皮发麻,心想着他不会疯了吧?

当他笑声消减,双手捂住脸,失声痛哭。

曾书书心虚地停下拳头,从他身上下来,冷静以后,在风雨中瑟瑟发抖,想着:“完了,刚才发火把小凡媳妇儿打哭了,罪过罪过。”

曾书书一时不敢向前,索性现在雷声响,将丁隐的哭声全都掩盖了,也免去了尴尬。

他一直寸步不离地杵在丁隐旁边看着,渐渐地雨小了,风雨平息,丁隐也没了声息。曾书书有些担心他的状况,叫了他几声,没得到回应,便走到丁隐跟前,一看他,竟然在泥地里睡着了,脸上东一块西一块泥巴,分外可怜。

曾书书哭笑不得,将他背在身上,想着:“小凡要是这次不好好谢谢我,我便跟他绝交。”

曾书书将丁隐安置好,却对外隐瞒丁隐昏迷不醒的消息,以防人心涣散。

他将海东青招来,将消息捎给鬼厉。

鬼厉接到信之前,已十分放心丁隐在万毒门折腾别人了,岂料又出风波。

他身负御剑之术,不眠不休,只三日便抵达万毒门。

到了万毒门后,他第一时间吩咐弟子火攻山谷,不出来就熏死里面的人,安排曾书书转移丁隐,在得到万毒门投降的确切消息后,才去看望丁隐。

鬼厉揉了揉额头,身心俱疲,坐在床边看丁隐,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曾书书小心翼翼道:“大夫说只是淋雨了着凉,所以才昏睡,我已喂了三服药,应该快醒了。”

鬼厉翻看丁隐身上的伤痕,疑惑道:“他不是着凉了?怎么身上有伤?”

曾书书结巴道:“可……可能是……是跑山上的时候……跌倒撞的。”

鬼厉也没追究这事,点点头,说:“你仔细跟我说说事情经过。”

曾书书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万毒门有个叫魏先的人贿赂了弟子,丁隐与他见了面,大概是听说了什么,就这样了。”

鬼厉低头看丁隐许久,神色难以捉摸,似悲似喜。

“他这是知道了,我当日得知消息,亦悲痛万分,虽然他迟到了十年,亦是不可避免。”

曾书书挠挠头,说:“应该没事的,之前我劝过他了。”

鬼厉呆了半晌,摇头道:“他这伤历久弥新,没这么容易便能痊愈,只盼他能稍稍记起我,捱过这道坎。”

曾书书嗫嚅道:“要是挨不过怎么办?”

鬼厉摸了摸丁隐的鬓发,神情无奈,温柔道:“那我也只好一直陪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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