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霆】浮浪
第十二章
阿栋在等着陈霆和张晓波。他看到陈霆就把假身份证塞给他，跟张晓波走到后门，一人交了一块钱的进场费。
张晓波说：“阿霆因为要去赌钱，所以一定要身份证，但是我们不用赌钱，我们就不用身份证，而是要来搞门票。”
张晓波交了钱，对阿栋说：“我是来帮你的，所以我那一块钱也是你出，你现在欠我五十二块钱。”
阿栋点点头，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五十二块钱还给你的。”
张晓波叹息地摇摇头：“其实你不止欠我五十二块钱，阿霆如果帮你赢了两百块，再加上我这五十二块，其实你欠我的是两百五十二块。但是我们是好心帮你，我们一个月都没吃过肉了，却白给你二百块，我们不是傻，我们是太有良心。阿栋，以后你可不要忘恩负义啊！”
阿栋说：“你们都是大好人，你们救了我妈的命，以后只要霆哥和你有需要，我阿栋义不容辞！”
张晓波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阿栋你可记住你今天这句话，否则你就不是欠我五十二块钱，而是欠我两百五十二块。”
两人攀着肩膀，一起进了赌场。赌场里富丽堂皇，一桌一桌整齐排列，张晓波他们按照事先约好的去了十六桌，果然陈霆就坐在那里。
在陈霆旁边还有一个穿着白衣裙的卷发小姑娘。
张晓波坐在陈霆旁边，撞了撞陈霆说：“喂！什么时候跟这小妞搭上的？”
陈霆翻了牌，微笑道：“五。”
白裙小姑娘看到陈霆的牌，眼里现出得意的光彩，娇声说：“我是A哦。”
阿栋有点看不清楚牌面，扯了扯张晓波说：“诶！现在怎么样了？”
张晓波吃着刚刚在人家台面上偷抓的瓜子，往台面上瞥了一眼，说：“那个小妞有两对子了，AK Tow嘛。阿霆那是有两张单……可能有85 Tow……可能……”
阿栋也懂一点德州扑克，惊道：“85 Tow不是输了？”
张晓波看了眼陈霆，但陈霆打牌的时候学得跟赵黄河一模一样，笑眯眯的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张晓波又看了看他旁边的那个小姑娘，有点不确定：“按照气势来说，我们家阿霆那是一定赢了，呃……可是阿霆第一次来赌场嘛，有点紧张，先输个一两回也没事。”
阿栋看到筹码，陈霆这边已经跟了七十块钱了！
阿栋使劲儿扯着张晓波的衣服让他去看筹码，张晓波数了一数，瓜子都掉光了，拉着陈霆说：“我操，你把自己的压岁钱都赌上了？他妈一次性赌光你有病啊！还有我那五十块钱呢！”
陈霆最讨厌别人打牌的时候跟他叨咕，平时张晓波都是当他对手，跟对手叨咕叨咕那叫耍花招压敌人的气势，自己这边有人跟他叨咕，那就是误导他。
陈霆不耐烦道：“闭嘴啊！这里哪里有你话事的地方？”
张晓波扯住他的手：“别掀！你一掀我的钱都没了！”
白裙小姑娘娇笑一声，说：“这位弟弟输不起啊，不然你就把筹码拿回去，我是不介意这点钱。”
张晓波瞬间就被点着了，拍开陈霆的手，却在与陈霆拍手那一瞬间接过他手里要偷换的牌，再转动手指将牌切入，把陈霆的底牌换了出来。
陈霆抓住他要掀牌的手，假意说：“牌是要我掀，你来是怎么回事？”说完就掀了牌，是红桃五。
陈霆笑眯眯道：“不好意思啊，三条五。”
张晓波笑着“切”了一声，把牌都拢过来，又把刚刚偷换的牌换了回去，免得后头被人识破。
白裙子小姑娘特别大方，将自己的筹码都推给了陈霆，笑嘻嘻说：“我叫Michelle，你叫什么名字啊？”她看的是陈霆。
陈霆对这小姑娘的印象不错，又是和张晓波一起坑害人家小姑娘，多少有点愧疚，就将真名说了出来。
Michell托着腮看陈霆，笑道：“他们叫你阿霆，我也叫你阿霆，你这么劲，当我男朋友吧？”
张晓波乐了，说：“你不会是被他赢了就觉得他帅吧？”
Michell挑挑眉：“当然，在这个赌场，还从来没有人敢赢我的钱，他是第一个。”
陈霆和张晓波却笑不出来了，他们对视一眼，知道这下麻烦大了。
陈霆又和Michell打了几局牌，起码赢了五百。
张晓波看钱差不多了，站起来说：“你们先打牌，我去趟厕所，阿霆你有没有纸？”
Michell从包里翻出一包纸：“拿去。”
张晓波理都不理她，弯腰在陈霆裤袋口摸起来，却是暗地里说：“我跟阿栋先撤，你也快点。”
陈霆在底下捏住他一根手指。
张晓波摸出纸包，拉着还糊糊涂涂的阿栋，说：“我们兵分两路，你找一个大人跟着出去。”
阿栋疑惑道：“可是霆哥还在里面呢。”
张晓波烦躁地挥挥手说：“他只能先顶着。”
阿栋看出了点什么苗头，乖乖跟着一个男人身后出去了，没受到阻拦。
两人在外面一起等陈霆出来。
阿栋说：“晓波，到底怎么了？”
张晓波翻了翻白眼，说：“都怪阿霆这贪花恋色的，肯定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要跟她赌，结果就踩了雷。你没听那女仔说吗？赌场里没人敢赢她的钱，人家有钱有势，你想被打啊？”
阿栋着急道：“那……那霆哥不是很危险？”
张晓波有些酸道：“有什么危险？人家千金小姐看上他啦！说不定以后飞黄腾达都要看他。”
正说着，陈霆就从赌场里走了出来，但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Michell。
张晓波和阿栋偷偷摸摸的看着两人在赌场门口纠纠缠缠，最后是陈霆垂下了推拒的手，Michell踮起脚尖在陈霆脸上印了个口红印。
“操！我们在这里喝西北风，他跟千金小姐卿卿我我。”张晓波生气地转身就走。
阿栋摸了摸头，等陈霆过来后，接过他手里的两百块。
陈霆疑惑道：“张晓波呢？”
阿栋道：“他先走了。”
陈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了，你先回家吧。”
陈霆回到家的时候，张晓波拿着今天作弊用的那一副牌来来回回洗，看到陈霆回来，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拿着后脑勺对他。
陈霆不知他闹什么别扭，也不想去哄，他浑身都是汗，想先去洗澡。
张晓波听到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最后陈霆竟然拿着盆子走了出去！他从床上跳下来，大步走到走廊尽头的厕所里，厕所的门是坏的，他一推就进去了，这时候陈霆正打开花洒冲冷水澡。
陈霆见到推门进来的张晓波，骂道：“你痴线啊！进来干嘛？”
张晓波抱着手打量他，冷笑道：“我跟秀媛姐借了洗面奶，怕你脸上的口红擦不掉啊！”
陈霆被张晓波抵在墙上用洗面奶洗脸，泡沫都冲进眼睛里了，一阵刺疼，狠狠把张晓波往外一推，连忙用清水洗干净脸，眼睛的刺疼却还没退。
陈霆心中一阵恼火，抬手要打他。
张晓波抓住他的手腕，吼道：“赵黄河说得不错，赌场里全都是些下三滥的贱货，以后你要是再去那里赌钱，我就告诉姨去！”
陈霆拉开门，一脚把他踹了出去，隔着门对吼道：“妈的你发什么神经病！”
张晓波一个踉跄，差点摔了，恼火地踢翻了阿祥家的垃圾铲，孔杰闻声出来，拉住张晓波说：“你怎么踢我们家的垃圾铲啊？弄得走廊里到处都是！”
张晓波气冲冲地推开孔杰，道：“谁让你把垃圾铲放走廊上！我早就想说你们了！夏天垃圾容易臭，你放走廊上我们家都闻得到！滚你妈的，以后我要是再看到这垃圾铲，我见一次就踢一次！”
孔杰抹了把脸上的口水，嘀咕道：“吃了炮仗啊？”
张晓波扑到床上，这时卢雪梅也从外面回来了，看到张晓波说：“晓波，你们怎么这么晚都没睡啊？”
张晓波这才从床上起来，把厨房温在热水里的饭菜给端出来，看卢雪梅吃了。
这时候陈霆也洗了澡回来，瞥了眼张晓波，跟卢雪梅说了两句话后，就上床睡了。
张晓波躺在床的外面，有点睡不着觉。
陈霆忽然在他背后说：“张晓波，你今晚到底发什么火？”
张晓波哑口无言，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发火的，但是他就看不顺眼陈霆和那小妞腻腻歪歪。
陈霆又问：“张晓波，你给我说清楚了。”
张晓波听他追问，又怒火重燃起来，转过身说：“我不喜欢你去泡妞。”
陈霆一愣，失笑道：“行啊张晓波，你嫉妒我？”
张晓波咬着牙低声道：“谁他妈嫉妒你？”
陈霆说：“今晚还多出了三百，我们对半分。”
张晓波闷闷道：“自己拿着吧！小爷有的是钱。”
陈霆皱眉道：“你还真卯上了啊？”
张晓波撇撇嘴说：“我真不是嫉妒你。”
陈霆说：“那你发什么脾气？”
张晓波揪着枕头，其实心里也有些迷茫，想了好半天，陈霆都要睡了，他才想出了一番说辞：“我们……我们一直好着呢！你干嘛要第三个人插进来？我不喜欢其他人。”
陈霆笑道：“我说晓波你这是哪来的歪歪唧唧的心思，还怕别人分宠？”
张晓波也觉得自己很没有道理，沉默了半晌，别扭道：“那……你有了女朋友要告诉我！”
陈霆双手枕在脑袋后，说：“瞎操心，女朋友大学后再找吧，现在还不能分心。”
张晓波冷哼一声：“我一定找一个比你那个更漂亮的。”
陈霆笑道：“想女人了吧你，明天带你去网吧看片？”
张晓波踢了他一脚：“操，你这色鬼。”
这件事也就此揭过不提了，两人照常上学回家煮饭，期末考完试完后放假了，陈霆白天跟着卢雪梅去出摊，张晓波依然推着小推车去电影院门口卖小零食，两人按照约定好的再也不去赌场，也渐渐将这件事淡忘。
这一天张晓波收摊后回到家，今晚卢雪梅意外地没有去家政公司，而是扶着头坐在对着门口的椅子上。张晓波还想问一问，看到卢雪梅手里捏着一个信封，背后一凉，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卢雪梅神色淡淡地看着张晓波，陈霆在卢雪梅后面削红萝卜，对他使眼色。
张晓波乖乖站在卢雪梅面前，接过她递过来的信，瞧了一眼，大部分过了及格线，但也仅此而已，跟陈霆那种只扣一两分的学霸差的是一条银河系的距离。
张晓波默默地蹲下身把腿裤子挽起来，接过陈霆递过来的软鞭，双手捧着交给卢雪梅。
卢雪梅拿着鞭子挥了挥，咻咻的一声响，张晓波听得头皮发麻。
卢雪梅道：“晓波，你期中考试的时候，我记得你是杂科平均七十，主科平均九十。你跟我说说，这平均六十的分数，你是怎么得来的？”
张晓波垂着头不说话。
卢雪梅狠抽了他三鞭，高声问：“说！上课都在想什么？”
张晓波平日废话连篇，现在却哪敢说一个字，只低着头看脚趾。
卢雪梅扶着额头往后靠，陈霆担心地凑过来问：“妈，是不是又头疼了？我给你去烧水吃药吧？”
张晓波连忙也上前扶住卢雪梅，却被卢雪梅挥开，厉声道：“站回去！”
张晓波缩头缩脑地站了回去。
卢雪梅皱着眉吃了药，继续盘问张晓波：“我下午的时候特意去找了你的老师，老师说你上课老是发呆，注意力不集中，自己在下面东写西写，有一次老师还收缴到你台面上的几封情书！”
卢雪梅把粉色信封拍在张晓波脸上，怒道：“你竟然早恋？！”
陈霆惊讶地看向张晓波，这小子说要找女朋友，还真去找了？
陈霆偷偷捡起一封来看，信上面是：“张晓波我好喜欢你！你能当我男朋友吗？”
然后捡起另外一封：“张晓波我喜欢你两年了！我一直默默看着你不敢说，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希望你能做我男朋友。”
陈霆干咳一声，对卢雪梅说：“妈，这是别人写给他的情书。”
卢雪梅指着张晓波说：“那你问他，他自己在下面写什么？”
张晓波顿时惊慌地抬起头，问：“老师……老师是怎么知道的？我明明写完就撕成片扔了！”
其实卢雪梅并不知道张晓波写什么，老师也不知道，就是看他总是收到情书，难免就看中了其中之一早恋了，就来敲打敲打，没想到还是真的。
卢雪梅怒道：“张晓波！你想都别想！你……你要气死我！”
张晓波一张脸惨白，膝盖一弯跪下，哆嗦着说：“姨……我……”其实那张纸上也没写什么，还是他发呆的时候无意写的，整张纸都是陈霆的名字，但少不更事，自以为被人拆穿了，还是对自己这么好的陈霆的妈妈。
张晓波一时有些绝望，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卢雪梅看他那样子，好像是说不通，更是头痛欲裂，拿起鞭子想冲过去揍张晓波一顿，没想成起得太猛了，又因为头疼的毛病犯了，站不稳一下子就摔了下去。
陈霆见卢雪梅倒了，惊叫一声：“妈！”
张晓波吓得心都停了一瞬，连忙跟陈霆一起抬着卢雪梅放在床上，微微抬起她的后颈，助她呼吸。
陈霆抹了把汗，说：“好了，稳定了。”
张晓波呆呆地站在床边，看着面色铁青昏睡过去的卢雪梅，心脏犹自平不下来。
陈霆推了他一把，说：“妈醒了别跟她呛。”
张晓波没有理他，攥着拳头低头看卢雪梅，想着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想着卢雪梅对他的好，陈霆对他的好，他欠陈家的太多太多，自己一意孤行，还是可笑的单方起意，自己已经害了小姨一家，怎么能又害对他那么好的陈家？无论卢雪梅知不知道，是误会还是碰巧，这是一个警钟，陈霆的妈妈不会同意，也经不起他的折腾。自己就不应该有那种心思，之前想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就行了，他妈应该连这种念头都应该杜绝。
张晓波从傍晚守到晚上，从晚上守到早上，无论陈霆怎么劝他，他都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天快破晓的时候，屋子里渗进蒙蒙的亮光，张晓波迎着朝阳，一夜未睡的他眼睛迎来光明，干涩无比，流不出任何眼泪。
少年人的心仿佛一夜间死了。
“我不会喜欢他了。”张晓波对昏睡的卢雪梅这样说。
